“关城门——!!!!”
阮福那声嘶力竭的咆哮,在米里城那高大的城墙之上,久久回荡。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扇由数百根坤甸铁木和厚重铁皮打造的、重达万斤的巨大城门,缓缓关闭,将那片人间地狱般的、充满了“红骷髅兵”疯狂嘶吼的城外世界,彻底隔绝。
“上城墙!!”阮贵拖着血流如注的左腿,一步一个血印地,登上了城墙的主城楼。
“弓箭手!火枪手!!”
“火油!滚石!所有能往下扔的东西,都给老子搬上来!”
“伤兵,立刻抬下去!马上进行救治!!所有人按岗位,坚守每个防区!”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铁血意志。
“来人!”他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吹响‘海鹰之啸’!告诉总长!米里!危在旦夕!!”
“点燃三道狼烟!”
“放出信鸽!所有的!无论它们是飞往尼亚,还是飞往香山洲!告诉他们!洪苦讴的主力,在这里!文莱苏丹国参与了进攻!”
“告诉他们……”阮福看着城下那片正在缓缓集结的、密密麻麻的、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死亡军团,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若我们战死,为我等……复仇!”
尼亚,鹰巢。
凄厉的、如同神鹰长鸣般的号角声,骤然划破了溶洞之内那万年不变的死寂。
梁炳,看着城头之上,那个负责监听的马兰诺族斥候,正用尽全身力气,吹响着那支由我亲手赠予的“海鹰之啸”,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憨厚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是……是米里!!”
小霸也从演武场内,飞奔而出!
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来人!”小霸喊道:“米里!遇袭!”
“所有兄弟,马上停止手头的事!所有休整的弟兄,半炷香之内!到码头集合!!”
“梁炳哥!”他看着同样一脸凝重的梁炳,“我马上去驰援阮福首领。这里,就交给你了!尼亚,绝不能有失!”
梁炳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小霸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朝着那早已因为警钟声而变得一片喧嚣的码头,冲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支由三十艘大小战船组成的增援舰队,如同离弦的箭,冲出了尼亚那隐蔽的峡湾,朝着西边那片早已被战火与死亡所笼罩的米里,火速增援!
龙牙港,聚义厅。
“咚!”
我手中的白色棋子,重重地,落在了棋盘之上,将周博望那条看似即将成势的“大龙”,拦腰斩断。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充满了惊慌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总长!!”一名负责情报的斥候,脚步慌乱地冲了进来,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惊骇!“米里……米里狼烟!!三道!!”
我那颗本还沉浸在棋局之中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我“噌”的一声站起身,“三道?!”
“狼烟……是三道狼烟!是米里那边、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
是阮福!
能将他逼到需要点燃“三道狼烟”的地步,他到底,遇到了何等恐怖的敌人?!
“先生,”我转过身,走向了那张婆罗洲地图,“依你之见,阮福,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周博望走到我的身边,他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米里的、小小的图标,“帮主,三道狼烟,是我们当初定下的、‘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最高警报。阮福总管,为人温和坚韧。若非……米里已到了绝境,他,绝不会点燃它。”
“能将我们拥有两支舰队和数千精锐把守的坚固堡垒米里,在短短数日之内,逼到如此地步的,绝不可能是过去萨马奈手下那群乌合之众。”
“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周博望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光,“是洪苦讴!以及他背后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文莱苏丹国!”
“他们,动手了!”
“没错。我也失算了。”我看着地图,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着。
“他们,选择在这个春雨连绵、最不利于我们了望和炮击的季节动手,显然是蓄谋已久。”
“米里有难,尼亚,必会倾巢而出,火速增援。但,从尼亚到米里,水路虽然不远,却要经过一片极其凶险的‘黑石’暗礁区。”
“洪苦讴,那条老狐狸,他必然会在那里,设下埋伏!小霸和梁炳若是贸然出击,无异于自投罗网!”
“而我们,”我的手指,从龙牙港,一路划向了米里,那中间,是上千里的、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若是倾巢而出,虽然兵力雄厚,但耗时太久!远水,救不了近火!”
“更何况……”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沉的忧虑,“……谁又能保证,这不是洪苦讴那老狐狸的另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他真正的目标,到时会不会……是我们这座,刚刚才建立起来的、防务空虚的龙牙港?!”
一个又一个致命的陷阱,在我脑海中,一一浮现。
这场仗,难打!
但……
我看着那张地图,看着那片由我们亲手打下的土地,我的眼中的战意再次熊熊燃烧!
“先生,”我转过身,看着周博望,“我有办法了。”
“来人!!传我将令!!”
“命‘飞燕号’招玉桂!‘鹰翔号’张星沅、卢德海!立刻!马上!从香山洲出发!出击救援!”
“我,”我的目光,扫过同样早已惊得站起了身的鲨七、差山荷、陈添官等人,“则马上率领‘巨鲸号’、‘血鲨号’、‘镇南号’、‘轩辕号’四大主力舰队,”
“……火速作为第二梯队,”
“……赶往米里!”
“马上通知小霸,谨慎应对尼亚到米里中途的‘黑石’暗礁区。十万火急!”
暴雨,依旧在下。
阮福站在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城头,看着城下那片如同黑色潮水般,将整座米里城团团围住的“红骷髅兵”军团,他那颗心,沉入了谷底。
而就在此时,从米里海湾的方向,也同样传来了连连的、代表着“敌袭”的预警炮声!
只见在那片因为暴雨而变得灰蒙蒙的、如同铅水般的海面之上,一支遮天蔽日的、由不下三百艘大小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缓缓地,驶入了海湾!
除了那些再熟悉不过的苏禄海盗战船之外,更有数十艘通体漆黑、船身之上雕刻着无数痛苦人脸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洪苦讴的“血灵战船”! 以及十几艘体型巨大、装备了重炮的、挂着新月旗的文莱苏丹国主力战船!
舰队中央的、一艘体型最为庞大的旗舰之上,三个我们熟悉的身影,正前后而立!
是洪苦讴! 是萨马奈! 吕宁根!
阮福没有感到意外,从红骷髅兵出现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文莱苏丹国再也没有掩饰和洪苦讴的共谋,直接上场了。
“来吧。”他喃喃自语,“就让你们看看,我红旗帮的汉子,没有一个是孬种!”
“炮兵队!!开炮!所有舰队,防御,一旦敌船入港,全面开炮!”
随着他一声令下,我们部署在苏亚甲高地和两岸所有炮台之上的数十门“暴君”炮,在同一时刻,喷吐出熊熊怒火!
“杀——!!!”
暴雨,如同天河决堤,疯狂地倾泻而下,将整座米里城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充满了绝望气息的水幕之中。
城墙之下,那片本该是红树林与沼泽的土地,早已化作一片血色的泥潭。
“咚……咚咚……”
那充满了诡异韵律和死亡气息的鼓声,再次响起。如地狱的丧钟,敲击在每一个守城弟兄那早已绷紧到了极限的心弦之上。
随着那诡异的鼓声再次响起,数千名“红骷髅兵”,扛着一架架由巨大的简陋攻城梯,朝着米里城那并不算高大的城墙,发起了又一轮的、决死的冲锋!
阮福,站在那早已被鲜血浸透得湿滑无比的城头之上,眸子此刻燃烧着钢铁般、冰冷的火焰!
“所有人!稳住!!”他的声音,早已因为连日的嘶吼而变得沙哑,却依旧充满了属于统帅的威严!
“第一队! 弓箭手!自由射击!把他们的眼睛,都给我射瞎了!!”
“第二队! 投石队!滚石!火油!给老子往下砸!!”
“第三队!长矛手! 所有的长矛手!都给老子守住垛口!!”
最有力的守城利器火炮在暴雨中大大降低了效果,兄弟们哪怕奋力遮挡,但点火都变得异常艰难,更不要说我们的火枪队,几乎成为废铁。
第一波的红骷髅兵已经潮水般来到城墙下。
“放——!!!!”
随着阮福一声令下,早已在城墙之后准备就绪的数百名弟兄,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块块重达数百斤的、边缘早已被磨得锋利无比的巨大滚石,狠狠地,推下了城墙!
“轰隆隆——!!!!”
巨石,带着万钧之势,如同死神的铁拳,狠狠地砸进了那拥挤不堪的、红色的冲锋队列之中!
“砰!砰!”
凄厉的、却又极其短暂的惨叫声,瞬间响起!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红骷髅兵”,连同他们身上那件坚不可摧的皮甲,一同,被那从天而降的巨石,砸成了一滩模糊的、红白相间的肉泥!
紧接着,一罐罐早已烧得滚烫的火油,如同黑色的暴雨,被倾倒而下!那足以将钢铁都融化的炙热液体,瞬间便将那些还在试图向上攀爬的“红骷髅兵”,彻底吞噬!
“滋啦——”
令人牙酸的、血肉被灼烧的声音,与那充满了无尽痛苦的、不似人腔的凄厉哀嚎,交织在一起,化作了一曲最恐怖、也最惨烈的地狱交响!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二波进攻,他们学聪明了。
他们不再无脑的冲锋。而是顶着巨大的、由数层浸透了水的铁木和鳄鱼皮制成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龟甲盾”,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盾阵!
他们硬生生地,扛住了我们的第一轮滚石与火油的打击!将数十架更加高大、也更加坚固的攻城梯, “哐当哐当”声,狠狠地搭上了我们的城墙!
“顶住!!”阮福目眦欲裂!
一个“红骷髅兵”,刚刚才从云梯之上探出他那颗狰狞的、戴着血色颅骨的头颅!迎接他的,便是三柄早已等候多时的、从垛口的缝隙之中狠狠刺出的长矛!
然而,那足以轻易刺穿铁甲的矛尖,在刺中他那件诡异的皮甲之时,却只划出一道灰痕!
那个“红骷髅兵”,狞笑着,竟不顾一切地,用他那只同样戴着骨质护甲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那三柄长矛的矛杆!然后,猛地向下一拽!
“啊——!!”
三名负责守卫垛口的马兰诺战士,便已被那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活活地从城墙之上拽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另一边,鲨七手下的得意的弟子,一个同样以悍勇着称的、外号“铁牛”的壮汉,他咆哮着,将手中那柄重达百斤的开山巨斧,狠狠地,朝着一个刚刚才爬上城头的“红骷髅兵”,拦腰斩去!
“当——!!!”
火星四溅!
那足以将一头水牛都拦腰斩断的重斧,竟只在那“红骷髅兵”的腰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的划痕!
而那个“红骷髅兵”,冲上来就和铁牛缠斗在一起,他的动作快如闪电,铁牛闪避得非常狼狈,城墙上已经一片混乱。
“顶住!!”阮福的声音,早已嘶哑得如同破锣,他手中的指挥刀,指向一处刚刚被撕开的缺口,“‘黑鳞卫’!给老子堵上去!!”
数十名身穿我们最新式“黑鳞甲”的精锐弟兄,咆哮着,如逆流而上的钢铁堤坝,狠狠地撞向了那股正在疯狂涌上城头的红色死亡潮水!
尽管红骷髅兵的盔甲难以击穿, 他们身上那件由不知名巨兽的皮革所鞣制而成的暗红色皮甲,仿佛被某种邪异的力量所加持,寻常刀剑砍在上面,只能迸射出一串串耀眼的火星,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但我们的弟兄,同样身经百战!
他们,是在无数次的跳帮战和接舷战中,用敌人的鲜血和自己的伤疤,喂出来的真正的杀人机器!
“杀!!”
一名“黑鳞卫”弟兄,如灵巧的猿猴,在那湿滑的、布满了尸骸的城头之上,一个惊险的滑铲,竟从一名“红骷髅兵”的胯下,钻了过去!
随即,他手中的短刀,如同毒蛇的獠牙,自下而上,狠狠地,捅进了那名“红骷髅兵”毫无防备的后腰!
“噗嗤!”
鲜血,狂涌而出!
然而,那名“红骷髅兵”,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任由那柄致命的短刀,插在自己的身体里,然后,用他那只巨大的、如同铁箍般的脚,狠狠地,向后一踹!
“砰!”
那名刚刚才偷袭得手的“黑鳞卫”弟兄,他的整个胸膛,连同身上那件坚韧的“黑鳞甲”,一同,被那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踹得塌陷了下去!
“不行!这些怪物好像感觉不到疼!”阮福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他决绝的心涌上了一股寒意。
但,就在此时,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悲怆的咆哮,却突然从另一端的战场之上,轰然炸响!
“砸!给老子……用锤子砸他们的狗头!!”
是差山荷手下那名同样悍勇无双的副手——皮加南!
他,在亲眼看到自己手下三名最勇敢的马来勇士,被一名“红骷髅兵”用骨质战斧活活地劈成了肉酱之后,他彻底疯了!
他扔掉了手中那早已卷了刃的弯刀!他从一旁负责修补城墙的工匠手中,抢过了一柄重达数十斤的、用来夯实地基的铁锤!
他咆哮着,如同发疯的犀牛,迎着一名“红骷髅兵”那足以开碑裂石的骨斧,不闪不避,狠狠地,撞了上去!
他用自己的左肩,硬生生地,扛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
他的整条左臂,瞬间便被那巨大的力道,砸得血肉模糊!
但他,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他那张本就充满了狰狞刀疤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更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得如同地狱中的恶鬼!
他借着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手中的铁锤,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砸在了那名“红骷髅兵”头顶那颗似坚不可摧的血色颅骨之上!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颗曾让无数钢刀都为之卷刃的血色颅骨,竟如鸡蛋般,瞬间布满了蜘蛛网般的、细密的裂痕!
随即,“咔嚓”一声!
……碎了!
而那个刚刚还如魔神般不可战胜的“红骷髅兵”,他那高大的、充满了压迫感的身躯,猛地一僵!他那双暗红色的、如同野兽般的眼眸之中,所有的光彩,在瞬间尽数褪去!
他如被抽掉了所有提线的木偶般,软软地,跪倒在地。
死了。
皮加南的这一锤,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本已陷入绝望的守城弟兄的心!
“砸头!!”“刺眼!!”
米里守城的兄弟们终于找到了杀死这些魔鬼的方法!
经过了又一个时辰的艰苦、血腥的搏斗, 当最后一缕光线,被那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之时。
阮福,带领着那些早已杀得精疲力尽、浑身浴血、甚至连站都站不稳的守城兄弟, 终于将那数以百计的、爬上城墙的“红骷髅兵”,尽数全歼!
城墙之上,尸横遍野。
雨依旧在下。
冲刷着那早已分不清是敌是我的殷红的血。
胜利的欢呼声,微弱,而又沙哑。弟兄们一个个,都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垛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握着兵器的手,早已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
我们守住了。
然而,还不等我们从这场惨烈无比的胜利中,汲取到半分的喘息之机——
一阵更加尖锐、也更加邪恶的嘶吼,突然从城下那片尸骸遍地的敌阵后方响起!
那声音,不似人腔!充满了对鲜血和死亡的无尽渴望!
随即,几百个诡秘的身影,从那片黑色潮水般的苏禄海盗、红骷髅兵阵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穿戴任何甲胄。是皮肤惨白,那是一种如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之中数十年的尸体般的、毫无生机的惨白。一道道黑色的、如同扭曲的虫子般的血管,在他们那惨白的皮肤之下清晰可见,缓缓地、有节奏地搏动着,仿佛那里面流淌的,并非是鲜血,而是最污秽的毒液。
他们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半分的智慧。只剩下对杀戮的无尽渴望,那是一种如饥饿了千百年的野兽,在看到猎物时才会出现的、冰冷的的红光!
他们,便是莎华一再提示我的,洪苦讴在仙那港那座血池之上,用数千条生命和恶毒的血巫术,最终催生出的“血卫”!
没有依靠任何攻城梯。他们如迅捷的、无视重力的蜘蛛,竟直接用他们利爪般的双手,死死地扣入那湿滑的、高达数丈的城墙缝隙之中,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上攀爬!
“放箭!!”阮福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咆哮!
然而,没有用。“叮!叮!”
无数的箭矢,狠狠地射在了他们那惨白的、看似脆弱的皮肤之上,却……只迸射出点点火星,如同射在了坚韧的铁甲之上!
一名“血卫”,在攀爬的过程中,被一块从天而降的滚石,砸断了整条左臂!然而,他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伸出他那只完好的右手,一把抓起身旁一名早已死透的“红骷髅兵”的尸体,如同吸食甘蔗般,将那尸体中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液,吸食得一干二净!
随即,在所有人那充满了极致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他那条本已断裂的左臂,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
“噗嗤!”
第一个“血卫”,终于爬上了城头!他手中那柄由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锯齿短刀,快如闪电般,划过了一名“黑鳞卫”弟兄的喉咙!
那伤口,并不深。
但,那名弟兄,却发出了他这一生之中,最凄厉、最绝望的惨叫!他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但那鲜血,却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根本无法止住,疯狂地,向外喷涌!
“魔鬼……”
“他们……是杀不死的魔鬼……”
一个年轻的、刚刚才在之前的血战中亲手砍下了一名“红骷髅兵”头颅的马兰诺族勇士,在看到眼前这噩梦般的景象之后,他那颗早已被血与火淬炼得坚硬无比的心,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扔掉了手中的钢刀,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尖叫,转身,便要逃跑!
然而,他还未跑出两步。
一柄更加冰冷的、沾满了鲜血的指挥刀,便已从他的后心,透体而过。
是阮福。
他看着那个死不瞑目的年轻战士,他那张脸上,充满了无尽悲怆与决绝!
“我艾萨拉联盟……”
“……没有逃兵!”
“死战不退!!”
然而阮福他们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数十名“血卫”已经冲上城楼! 他们,如同虎入羊群,在那片本就已是尸骸遍地的狭窄城墙之上,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令人绝望的屠杀!
他们行动诡秘而迅捷,五名“黑鳞卫”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品”字突击阵,朝着另一名刚刚爬上城头的“血卫”,猛扑了过去!
然而,那个“血卫”,竟不闪不避!他任由那五柄锋利的钢刀,狠狠地劈砍在他那惨白的、看似脆弱的皮肤之上!
“叮!叮!叮!”
火星四溅!
那足以轻易斩断铁木的钢刀,竟只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色的划痕!
随即,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嘲弄的、残忍的弧度。
他的身体,如同陀螺般,猛地一转!那柄同样淬满了剧毒的锯齿短刀,化作一道黑色的、死亡的旋风!
“噗嗤!噗嗤!噗嗤!”血光,飞溅!
那五名我红旗帮最精锐的、也是最勇敢的“黑鳞卫”弟兄,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已身首异处!
“怪物!!”
一名红旗帮的老弟兄,在亲眼目睹了这诡异的一幕之后,他那双早已被血与火淬炼得坚硬无比的眼眸之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但他没有后退!他咆哮着,将手中那柄早已砍得卷了刃的钢刀,狠狠地,朝着另一名刚刚爬上城头的“血卫”的心脏,捅了进去!
“当!”
一声如同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那柄足以轻易刺穿铁甲的钢刀,只在那“血卫”惨白的、看似脆弱的皮肤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再也……无法寸进!
那个血卫,缓缓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柄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般的兵器,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嘲弄的、残忍的弧度。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名老弟兄的脑袋!
然后,如同拧开一个酒瓶的瓶塞般,轻轻地,一转。
“咔嚓!”
……颈骨,碎裂。
“不——!!!”
眼看着自己的弟兄,如同蝼蚁般,被这些刀枪不入的怪物,肆意地屠戮!所有还活着的联盟战士,都彻底疯了!
他们,不再试图去劈砍!
“刺他们的眼睛!!”皮加南咆哮着,将手中的短矛,如同毒蛇出洞般,狠狠地,朝着一名“血卫”那毫无防备的眼眶,刺了进去!
“噗嗤!”
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那名血卫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凄厉嘶吼!他捂着那只不断向外喷涌着黑色血液的眼眶,疯狂地,在城墙之上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锯齿短刀!
然而,还不等皮加南从这短暂的胜利中回过神来,另一名血卫,便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小心!!”
铁牛,那个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杀红了眼的壮汉,他咆哮着,将手中那柄大铁锤,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朝着那名企图偷袭的血卫,砸了过去!
“砰!!”
那名血卫,竟不闪不避!他竟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扛住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击!
他的整个胸膛,都凹陷了下去!
但他,却没有死!
他只是,狞笑着,伸出他那只同样惨白、却如同铁箍般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铁牛那只还在颤抖的、握着铁锤的手臂!
然后,猛地一拧!
“咔嚓!”
骨骼,碎裂!
“啊——!!!!”
铁牛发出了他凄厉痛苦的惨叫!
而那个胸膛早已塌陷下去的血卫,他那如同烂泥般的胸腔之内,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蠕动,复原!
“顶住!!”
就在我们整条防线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皮加南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他朝着身旁几个同样杀红了眼的弟兄怒吼:“铁链!把我们用来锁船的铁链拿过来!!”
他们竟用数根重达数百斤斤的、本是用来封锁港湾的巨大船锚铁链,拉起来狠狠地,朝着那片正在疯狂杀戮的血卫军团,横扫了过去!
“轰——!!!!!”
如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击中!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名“血卫”,竟被那股无可匹敌的巨力,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都当场扫下了城楼!
“渔网!!”
阮福也反应了过来!他指挥着另一批弟兄,将数十张早已准备好的、浸透了盐水和桐油的巨型渔网,从天而降,撒向城墙上的血卫。
那些血卫,虽然力大无穷,行动诡异,但在那坚韧而又粘稠的渔网笼罩之下,他们的动作,也瞬间变得迟缓了起来。
“砸!!”
铁牛咆哮着,用剩下那只完好的手臂将那柄巨大铁锤,高高举起,狠狠地朝着一个被渔网困住、正在疯狂挣扎的血卫,砸了下去!
“砰!!”
血肉,飞溅!
这时候增援的联盟战士黑压压地涌上城墙,团团将这些血卫围着,在阮福他们的指挥下,逐个将它们击杀。
就在此时,那天哭般的瓢泼大雨,竟奇迹般地停了。
“开炮——!!!!”
阮福,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早已在城内炮台之上等候多时、早已被憋屈不行的炮手们,在听到这声号令之后,瞬间将他们所有的愤怒与仇恨,都化作了最致命的咆哮!
“轰!轰!轰隆!”
数十门十二磅的暴君炮,在同一时刻,喷吐出了复仇的怒火!
那足以将钢铁都撕碎的弹雨,越过城墙,狠狠地,砸进了城下那片还在等待着第二波总攻的、血卫、红骷髅兵和苏禄海盗的密集军阵之中!
当晚的战斗, 在我们这不计代价的、如同神罚般的炮火洗礼之下,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