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的传话刚到，绿芜就快步走进殿内。她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和昨夜送来的一模一样。我盯着那盒子，没有伸手。
“北境快骑今晨抵达，哨卒醒了半个时辰，说了三句话。”绿芜声音压得很低，“他说……敌军有内应，用的是观星台密语接头。第二批人已经在路上，目标是切断康奴城粮道。”
我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沿着那条中间的山路划过去，停在一处隘口。那里地势狭窄，两边是山崖，一旦被堵住，运粮队只能退回。
“金家匠作今日是否已撤出安济桥工地？”我问。
“已经撤了。工部派的人上午就接手了。”
“金禄呢？”
“昨夜有人去他家找过他，是个穿灰袍的账房先生，自称是金元宝身边的人。暗卫记下了脸。”
我点头。“把这人抓起来，关进刑部大牢。不要审，等我下令。”
绿芜应声记下。
我回到御案前，翻开兵部呈上的边防布防图。三万机动兵力现在驻扎在青岭关，距离康奴城两日路程。如果敌军真要进攻，必须在这两日内做出反应。
时间不多了。
我提起朱笔，在纸上写下三条命令。第一条：开启太极殿，召七品以上官员即刻入宫。第二条：调户部北方四仓军粮，准备转运。第三条：请萧绝来见我。
绿芜拿着纸条退出去。不到一刻钟，宫门开启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朝臣们已经开始入殿。
我换上朝服，戴上凤冠。绿芜跟在身后，一路无话。走到太极殿外时，我停下脚步。
“让萧绝先进去，坐在武官首位。赵铁衣也到场，坐他旁边。”
“是。”
我抬脚迈入大殿。百官已列队站好，气氛沉闷。我走上御座，目光扫过全场。
“北境来报，敌军昨夜越界三十里，烧毁康奴城外哨所，十一人阵亡，仅一人重伤生还。”我的声音不重，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底下开始有人低声议论。
礼部尚书出列：“陛下，此事重大，是否先派使臣交涉？若贸然出兵，恐引战祸。”
我冷笑一声。“敌军已焚我疆土，戮我将士，还要交涉？”
我没有再多说，挥手示意。两名内侍抬出一张图卷，在殿中展开。那是北境哨所被烧后的现场图，焦黑一片，残垣断壁清晰可见。
接着，绿芜捧着木盒上前。我打开盒子，取出那块焦黑的布条，递给礼部官员。
“你认得这刻痕吗？”
那官员接过布条，仔细看了片刻，脸色变了。“这是……观星台独有的星轨纹，只有钦天监高层才能使用。”
我又转向市舶司一位老吏。“你看看这个徽记。”
老吏凑近看了一眼，立刻跪下。“回陛下，这是金家北线商队专用标记，针脚和绣法都对得上。”
证据摆在眼前，没人再说话。
我站起身，从御案下取出虎符副本，高高举起。
“敌情已明，内外勾结，意图犯我边境。今日起，全国进入战备状态。”
我顿了一下，看向萧绝。
“摄政王萧绝，授征北大元帅之职，持节掌三万机动兵力及边军调度权，遇紧急军情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萧绝出列，单膝跪地，双手接过虎符。
“臣，领命。”
武官队伍中响起整齐的应诺声。文官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反对。
我坐下，继续下达命令。
“户部即刻调拨北方四仓军粮，优先供给康奴城守军。工部征用民间车马三百辆，用于物资转运。所有相关文书免审直报，由绿芜总督办，每日辰时向我汇报进度。”
户部尚书低头应下。
我转向鸿胪寺方向。“少卿何在？”
一名中年官员出列。
“你即刻选三人，分赴漠南三部。每人带帛书一封、盐铁许诺各一份，劝其保持中立。记住，不求其助我，但求其不助敌。”
“是。”
大殿内安静下来。我知道，该说的都说完了。
这时，萧绝开口：“陛下，若敌军主力走中路隘口，我军可在鹰嘴坡设伏。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我点头。“你拟一份作战方略，午后交给我。另外，龙骑卫已查到金家最近三次运货记录，其中两次走西角门，一次绕南市仓。你派人盯住所有金家车队，查每一辆车的载重和押运人数。”
“明白。”
我最后说道：“从今日起，所有边关要道加强巡查。各州镇守使接到《边情八百里加急奏》后，必须立刻执行戒严令。若有延误，按军法处置。”
百官齐声应诺。
朝会结束，大臣们陆续退下。我仍坐在御座上，看着空荡的大殿。
绿芜走过来。“户部已经开始调粮，第一批三千石今晚就能启程。工部也联系了城中车行，预计明日午时前能凑齐三百辆大车。”
“金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金元宝还在澄心阁写《告天下文》，没离开。但他派了个贴身小厮去西角门打听消息，被暗卫拦住了。”
我冷笑。“他沉不住气了。”
“要不要抓人？”
“不。”我说，“让他动。只要他还敢动，就会露出更多破绽。”
绿芜又说：“萧绝大人去了军机处，正在召集将领议事。赵铁衣也被留下，协助制定巡防方案。”
我站起来，走向沙盘。
康奴城依旧被红圈围着。我拿起一支新笔，在圈外画了一条防线。五处埋伏点，三支机动队，一条补给路线。
绿芜轻声问：“您觉得哨卒说的第二批人，什么时候会动手？”
“最快三日，最晚五日。”我说，“他们不会等太久。既然敢烧哨所，就是要逼我们反应。我们现在不动，他们会以为我们怕了。现在动得太急，又可能中计。”
所以我必须卡在这个点上。
既不能慢，也不能快。
绿芜递来一份简报。是北境送来的最新消息：康奴城守将已下令加固城墙，百姓自发组织民团巡逻。
我看完，放在一边。
“让医官留在北境大营，随时准备救治伤员。另外，调一批止血散和续命汤随军储备。”
“已经安排了。”
我坐回御案前，翻开空白卷宗，准备写《战时应急令》的细则。笔尖落在纸上，墨迹慢慢晕开。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绿芜。
“萧绝大人送来一份名单，是昨晚出入西角门的商队记录。其中有三辆马车申报载重五十斤，实际称重超过三百斤。押运人穿着金家护卫服，但不是登记在册的正式护卫。”
我把笔放下。
“查清楚那三辆车去了哪里。还有，通知龙骑卫，盯住所有异常车队，一旦离开城区，立即跟踪。”
“是。”
我盯着那份名单。
游戏开始了。
谁先出手，谁就暴露。
我不会急。
但我也不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