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破旧的绿皮火车上。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戈壁,黄沙卷着枯草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泡面的混合气味,邻座的大叔正翘着二郎腿,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在塔城挖到过狗头金。
“醒了?”林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正低头看着一本翻烂的旅游杂志,指尖划过“七层妖塔遗址”的照片,“刚才你睡得够沉的,喊了三次都没醒。”
陈默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他记得明明和林夏、小张在妖塔坍塌的烟尘里对峙赵青山的残魂,怎么一睁眼就到了火车上?手腕上的云雷纹触感温热,桃木剑就别在腰后,这些都真实得不像梦。
“小张呢?”他下意识地往对面空位看,那里只有个啃着苹果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眼睛亮得像戈壁的星星。
林夏合上书,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什么小张?我们不是一直就两个人吗?从塔城出发时就没别人啊。”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小张的军绿色背包、能量检测仪、说话时总带着点憨笑的语气……这些记忆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他刚想追问,火车突然“哐当”一声停下,车厢广播里传来嘶哑的女声:“前方到站,黑沙镇,请下车的旅客带好行李……”
黑沙镇?地图上根本没这个地方。
陈默拽着林夏挤下火车,站台是用劣质水泥砌的,裂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沙粒,和妖塔里的食魂沙一模一样。镇子入口竖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黑沙镇”三个字用红漆写的,看着像血。
“不对劲。”林夏的镇魂佩突然发烫,她握紧玉佩,警惕地扫视四周,“这里的气息和妖塔第七层很像,是万魂晶破碎后残留的邪气。”
镇上的街道空无一人,土坯房的门窗都敞开着,像是主人刚离开。风卷着黑沙穿过街道,发出“呜呜”的声响,听着像无数人在哭。陈默推开一间杂货铺的门,货架上的罐头积着厚厚的灰,生产日期显示是民国三十八年——正是太爷爷陈砚在西域活动的时期。
“我们好像……进入了某个时空碎片。”陈默拿起罐头,铁皮上的锈迹蹭了满手,“这里的时间是停滞的。”
话音刚落,街道尽头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穿着黑色长袍的人骑着骆驼而来,袍子上绣着狼头图案,和妖塔壁画里的兽面人服饰一模一样。他们的脸藏在兜帽下,只能看到露出的手——皮肤是青灰色的,指甲又尖又长,像某种野兽的爪。
“是兽面人后裔。”林夏压低声音,拽着陈默躲进杂货铺的柜台后,“他们手里的弯刀,和壁画里献祭用的凶器一样。”
黑袍人骑着骆驼在镇中心停下,为首的人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张狼头人脸,绿幽幽的眼睛扫视着街道,鼻子嗅了嗅,突然朝着杂货铺的方向看来:“生人的味道……”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摸出桃木剑,林夏却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她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铃,是之前在塔城古玩摊淘来的,据说是西域古国的“安魂铃”。她轻轻一晃,铃声清脆,黑袍人的动作突然僵住,像是被定住了。
“这铃声能干扰他们的感知。”林夏的声音压得极低,“快走,铃声只能撑半炷香。”
两人猫着腰钻出杂货铺,沿着后街往镇子深处跑。黑沙在脚下“沙沙”作响,像是有生命般往鞋里钻。跑过一间铁匠铺时,陈默突然停住脚步——铺子里的铁砧上,放着块眼熟的玄阴石碎片,正是赵山河最后留下的那块主碎片。
“它怎么会在这里?”陈默冲进去抓起碎片,碎片入手冰凉,上面的邪气比之前浓郁了十倍,“难道时空碎片是它搞出来的?”
碎片刚碰到掌心,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黑袍人的嘶吼声、安魂铃的脆响、风声……所有声音都混在一起,像台被按了快进键的录音机。陈默感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妖塔第七层的石室里,万魂晶完好无损地立在石台上,小张正举着能量检测仪,一脸焦急:“陈哥你发什么呆?黑沙王要破链了!”
林夏的镇魂佩红光暴涨,挡在他身前:“刚才你突然不动了,眼神直勾勾的,吓死我了。”
石室内,被铁链锁着的黑沙王正发出震耳的咆哮,铁链上的符文一个个熄灭,它左胸那颗黑色的珠子——聚魂珠,正闪烁着诡异的光,和陈默掌心的玄阴石碎片产生了共鸣。
“刚才不是幻觉。”陈默握紧碎片,“我看到了黑沙镇,还有兽面人后裔,时间是民国三十八年。”
小张的能量检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不好!聚魂珠和玄阴石碎片产生共振了,它们在撕裂空间!”
黑沙王的咆哮声突然变成了赵青山的狂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玄阴石能穿梭时空,万魂晶能凝聚怨念,只要让它们彻底融合,我就能回到过去,改写被陈砚破坏的一切!”
随着他的话音,万魂晶和玄阴石碎片同时爆发出强光,石室的地面裂开道道缝隙,里面涌出无数记忆碎片——有民国时期陈砚在西域义诊的画面,有赵青山被妖物反噬的惨叫,有兽面人献祭的血腥场景,甚至还有陈默他们在长白山、镜泊湖战斗的片段,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是‘记忆回廊’!”林夏惊呼,“它们在强迫我们看这些,想扰乱我们的心神!”
陈默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黑沙镇杂货铺的画面,那个啃苹果的小姑娘正对着他笑,羊角辫上的红绳和林夏小时候扎的一模一样。他的心脏一阵抽痛,差点松开手里的桃木剑。
“别被迷惑!”林夏的声音像盆冷水浇醒了他,“这些都是最在意的人和事,是玄阴石在利用记忆攻击我们!”
陈默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桃木剑红光暴涨,他突然意识到——刚才在黑沙镇看到的民国罐头、安魂铃、玄阴石碎片,不是随机出现的,而是赵青山的记忆碎片!他想回到民国,阻止太爷爷破坏他的计划!
“赵青山的弱点在过去!”陈默大喊,“他的执念是被太爷爷打败,只要我们在记忆回廊里找到他被反噬的关键节点,就能削弱他的力量!”
他拽着林夏冲向一道正在闪烁的记忆碎片,那里面正是赵青山被妖物反噬的场景——民国二十六年,西域古国遗址,赵青山举着玄阴石碎片,对着万魂晶念诵着诡异的咒语,周围的兽面人后裔正在被黑沙吞噬,他的脸上却带着疯狂的笑容。
“就是这里!”陈默的桃木剑刺向画面中赵青山手中的玄阴石碎片,“太爷爷当年就是在这里阻止了他!”
红光穿透记忆碎片,现实中的玄阴石碎片突然发出一声尖啸,表面裂开道道缝隙。黑沙王的咆哮声变得凄厉,左胸的聚魂珠光芒黯淡下去。
“不!”赵青山的声音带着惊恐,“我的计划!”
林夏趁机举起镇魂佩,红光沿着记忆回廊蔓延,所有碎片都开始剧烈震动。小张的能量检测仪显示,黑沙王的能量值正在暴跌。
“再加把劲!”小张大喊,将信号弹朝着聚魂珠扔去,“炸了这颗破珠子!”
信号弹的红光炸开,聚魂珠应声碎裂。黑沙王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体化作无数黑沙,被记忆回廊的裂缝吸了进去。万魂晶失去支撑,也开始寸寸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不是什么邪祟,而是半本泛黄的日记,正是赵青山的。
日记里记载着他的执念:不是想长生不老,而是当年陈砚为了阻止他,误杀了他唯一的妹妹赵青禾,那个姑娘当时正怀着身孕,是兽面人最后的纯血后裔。他想回到过去,不是为了完成献祭,而是想救下妹妹。
“原来如此……”陈默合上日记,心里五味杂陈,“他恨的不是太爷爷破坏计划,是恨他没能救下亲人。”
记忆回廊开始坍塌,无数碎片像流星般划过。陈默看到了最后一幅画面:民国二十六年的戈壁,陈砚抱着奄奄一息的赵青禾,脸上满是痛苦;不远处,赵青山举着玄阴石碎片,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
“走吧。”林夏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是不让悲剧重演。”
三人冲出正在坍塌的妖塔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戈壁的朝阳升起,将黑沙染成金色,那些被吞噬的村民魂魄化作点点星光,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小张看着能量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回归正常:“结束了?玄阴石碎片和万魂晶都碎了,时空碎片应该也消失了吧?”
陈默握紧掌心的日记,摇了摇头。他知道,只要还有执念,记忆就会像种子一样发芽,或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有新的时空碎片在悄然形成。但他不再害怕——刚才在记忆回廊里,他清晰地感觉到,无论是太爷爷的愧疚,还是赵青山的恨意,最终都会被时间抚平,就像戈壁的风沙,再狂暴也会有停歇的一天。
“下一站去哪?”林夏的声音带着轻松,她手腕上的云雷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陈默抬头看向东方,那里的天际线已经亮了:“回松江河镇。猎隼总部说,档案馆里又发现了太爷爷的一箱笔记,或许里面有关于‘影’本体的线索。”
小张突然拍了下手,从背包里掏出个苹果,塞给陈默:“刚才在记忆碎片里看到个小姑娘啃苹果,突然觉得有点饿。”
陈默接过苹果,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他看着林夏和小张的笑脸,突然觉得之前在黑沙镇看到的画面或许不是幻觉——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说不定就是平行时空里,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安稳生活的缩影。
火车再次启动时,陈默靠在窗边,看着戈壁渐渐远去。他打开赵青山的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个简单的图案:三座山,一条河,旁边写着“青禾安息处”。
“等处理完‘影’的事,我们来这里看看吧。”林夏凑过来看了一眼,“给他妹妹扫个墓,也算了却他的执念。”
陈默点点头,将日记小心地收好。车窗外,一只雄鹰正盘旋在戈壁上空,翅膀掠过朝阳,投下巨大的影子,像在守护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
他知道,属于他们的“爽文模式”不是一路开挂、轻松获胜,而是无论掉进多少个时空碎片,无论面对多少执念与仇恨,都能握紧身边人的手,在记忆的迷宫里找到出口,在破碎的现实里重建光明。
下一站的挑战还在等着,但此刻,火车的轰鸣声、林夏翻书的沙沙声、小张哼着的跑调军歌,都真实得让人安心。这或许就是最动人的“爽文”——不是没有风雨,而是风雨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