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路灯亮得有些迟,昏黄的光透过梧桐树影,在晚来阁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洒下碎金似的光斑。林晚骑着那辆半旧的电动车拐进巷口时,远远就看见张婶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她手里织着一件宝蓝色的毛衣,线团滚在脚边,旁边放着一个掉了块瓷的搪瓷保温桶,桶身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旧字样,是张婶嫁过来时的陪嫁。
“晚晚,可算等你回来了!”张婶听见电动车的“嗡嗡”声,立刻放下毛线针站起来,手里还捏着半截毛线,“这汤我炖了一下午,玉米是老家带来的甜玉米,胡萝卜也炖烂了,你快趁热喝。”
林晚停好车,车座还带着午后日晒的余温。她走过去接过保温桶,桶柄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麻,连忙换了个姿势捧着。“张婶,您又费心了,其实我在观古轩那边喝了点水的。”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掀开了桶盖——乳白色的汤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玉米的甜香混着排骨的肉香扑面而来,还冒着热气。
张婶拉着她坐在小板凳上,自己则蹲在旁边,捡起线团继续织:“喝水哪顶用?你今天跟那些专家打交道,肯定费脑子。快喝,我特意留了块肋排,在底下呢。”
林晚拿起勺子,轻轻搅了搅汤,勺子碰到搪瓷桶壁发出“叮当”一声轻响。她吹凉了一勺汤送进嘴里,甜玉米的汁水在舌尖散开,暖意顺着喉咙滑到胃里,把鉴宝局里的紧绷感都驱散了些。她一边喝,一边慢慢跟张婶说下午的事:“……苏清月一开始就觉得那笔筒不对,但李教授和王主任非要说是真品,后来我摸到笔筒里的阴寒气,又找到胎土深处的‘影’字,他们才没话说。”
“哼,那些专家!”张婶把毛线针往腿上一拍,眉头皱得紧紧的,“穿得人模狗样,连个小姑娘都不如!三百万的东西,要是真被他们定成真品,马先生不得哭死?还有那个影阁,上次就跟你铜匣过不去,这次又造假骗钱,真该让警察好好查查!”她说着,又凑近林晚,声音压得低了些,手还下意识地挡在嘴边:“对了晚晚,今天下午大概三点,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来巷口问你,说找‘林晚师傅’。我问他有啥事,他就支支吾吾的,戴着个大口罩,连眼睛都遮了大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怪吓人的。我让他留个话,他也不留,就站在巷口来回走了两趟,后来看见李大爷回来,才匆匆走了。”
林晚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汤面泛起一圈涟漪。她想起铜匣在观古轩时的阴寒,心里隐隐发紧,却还是笑着跟张婶说:“可能是找错人的吧,我最近没接外地的活。”她怕张婶担心,没提影阁的事——张婶总是把她当亲闺女疼,要是知道有危险,肯定天天来守着。
张婶还是不放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一个小姑娘家,晚上锁好门,不管谁敲门,先从猫眼看清楚。要是再有人来问,你就说不在家。”
林晚点点头,送张婶到巷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回了晚来阁。店里的老座钟“滴答”走着,指针指向七点半。她把保温桶洗干净放好,从包里拿出铜匣——铜匣不像下午在观古轩时那样泛着阴寒,反而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像爷爷以前把它揣在怀里捂热的温度。她轻轻摩挲着铜匣上的连理缠枝纹,指尖的暖流慢慢涌出来,和铜匣的温度融在一起。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爷爷穿着灰色中山装,抱着三岁的她,手里拿着一个和铜匣一模一样的小木盒,背景是晚来阁的老柜台,柜台上摆着爷爷修了一半的瓷碗。照片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背后用铅笔写着“晚晚三岁生日”,字迹是爷爷的,笔画带着点颤,那时候爷爷的手已经开始有些不利索了。
“爷爷,你到底在哪啊?”林晚把照片贴在胸口,声音轻轻的,“那个‘影’字,还有铜匣,是不是都跟你有关?”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苏清月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接你,带了正装和交流会的资料,还给你买了巷口的豆浆油条,记得早起。”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
林晚看着消息,嘴角弯了弯,回复了一个“好”。她把照片夹回相册,铜匣贴身放好,又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玉佩清凉,像是在给她打气。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订单上,上面记着张婶的绣花绷子、赵叔的搪瓷缸,这些琐碎的小事,却让她心里格外踏实。她知道,明天会更难,但为了爷爷,为了这些信任她的街坊,她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