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手指还停在半空，那根银丝依旧缠绕在指尖。她没动，也不敢用力，怕一扯就会断。可它很稳，轻轻贴着皮肤，像有生命一样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李冰坐在她旁边，靠着石台边缘。她的手指上结了痂，那是刚才仪式留下的痕迹。她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中央的光柱。吞天葫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只剩一道贯穿天地的银光，安静地闪着。
“它真的能自己运转？”李冰开口，声音有点哑。
凌云点点头，“刚才那一震，不是外力推动的。是它自己调的频率。”
李冰沉默了一会儿，“那我们呢？接下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立刻回答。两人谁都没看对方，但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们拼到最后，把三系核心安好，让吞天葫活了过来。现在双界灵脉自动平衡，危机解除，联盟也成立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可结束之后呢？
凌云慢慢收拢手指，银丝滑落，却没有消失，而是顺着她的掌心流回光柱。她看着那道光，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样子。那时候她连站都站不稳，意识被挤在角落，靠李冰的身体活着。是李冰护住了她，一点点教她怎么用魔法，怎么控制吞天葫，怎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现在轮到她们了。
“我不想再管决策层的事。”凌云终于说话，“我不适合坐在高位上看报告、发命令。我只想……知道有人能接得上。”
李冰转头看她，“你是说，退下来？”
“不是逃。”凌云摇头，“是换种方式守。如果我们一直握着权柄，新人永远不敢迈步。可如果我们站在后面，他们就知道，前面有人兜底。”
李冰轻轻笑了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了？”
“经历多了。”凌云也笑了一下，随即正色，“我不是为了轻松才这么说。我是觉得，吞天葫都能自己长大，人为什么不行？”
李冰没再笑。她望着光柱深处，眼神渐渐沉静。“它叫我们妈妈……可孩子总要自己走。哪怕摔了，也得让他摔一次。”
“那就让他们来。”凌云站起身，脚步还有点虚，但她撑住了，“星序圣殿不能只是一座纪念碑。它得变成一个起点。”
李冰跟着站起来，“你想怎么开始？”
“先定规矩。”凌云走到阵眼前，“第一，不收盲从的人。谁想进来，必须通过基础试炼，证明自己是为了守护而来，不是为了力量或名声。”
“第二？”李冰问。
“第二，训练必须安全。”凌云抬手，一缕化龙诀的真意从体内抽出，凝成一道细线，缓缓注入光柱底部。银光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我在吞天葫里留了一道封印波。一旦有人失控，能量溢出超过阈值，它会自动压制，不会伤人。”
李冰点头，“光靠压制还不够。他们得学会稳住自己。”
她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点白光。这不是攻击性的魔法，也不是防御术式，而是一种引导性的印记。她将这点光轻轻按在阵眼边缘的符文上。光芒扩散，像水纹一样蔓延开去，覆盖了整个大殿的地基。
“这是共鸣印记。”她说，“凡是进入圣殿的人，都会无意识感受到吞天葫的能量节律。时间久了，他们的意识会自然适应这种节奏，就像心跳跟着呼吸走。情绪不会轻易崩，意志也不会轻易碎。”
凌云看了她一眼，“这招你以前没用过。”
“现在才需要。”李冰收回手，“以前我们是战士，拼的是爆发。以后他们是守护者，拼的是持久。”
两人再次并肩站着，面对着那道连接天地的光柱。外面天色微亮，晨光从高处的缝隙洒进来，照在她们身上。没有人进来打扰，也没有消息传来。这一刻，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这座大殿和她们两个人。
“你会后悔吗？”李冰忽然问。
“什么？”
“放下权力。以后出了事，别人做决定，你只能看着。”
凌云想了想，“如果是因为信任才放手，就不算放。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再出手，那就说明传承失败了。但我相信不会。”
李冰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我也信。”
她伸出手，放在阵眼边缘，“从今天起，星序圣殿不只是存放圣器的地方。它是培养守护者的地方。”
凌云也将手放上去，“我以双魂之名立约：不居中枢，不揽大权，唯传火种，永护平衡。”
话音落下，光柱轻轻震动了一下。一道新的银纹从底部升起，绕着主光旋转一圈，然后停下。像是回应，也像是认可。
李冰收回手，活动了下肩膀。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长时间维持高阶魔法让她有些发虚。但她没坐下，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第一批学员什么时候来？”
“等通知发出去，最快三天。”凌云走到她身边，“他们会看到公告：星序圣殿开启招募，不限种族，不限出身，只要愿为双界和平付出。”
“会有质疑声吧？”李冰说，“毕竟我们俩突然退出核心层，很多人会猜是不是出了问题。”
“让他们猜。”凌云语气平静，“事实会说话。等第一批人毕业，大家就知道这不是逃避，是交接。”
李冰点点头，望向殿外。远处的城市已经开始重建，烟囱冒烟，街道上有车流。魔法界的森林也在复苏，绿意一点点铺开。双界的融合比预想中顺利。
“其实挺好的。”她说，“我们打完了最危险的一仗。现在该轮到别人上场了。”
凌云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她肩上。这个动作很轻，却让李冰感到踏实。
她们站了很久。直到阳光完全照进大殿，直到光柱的颜色由银转金，再到稳定如初。
“你觉得……”李冰忽然开口，“以后有人提到我们，会怎么说？”
凌云侧头看她，“你说呢？”
“希望不是‘那两个打败混沌的英雄’。”李冰笑了笑，“而是‘那两个教会我们怎么守护的人’。”
凌云也笑了，“那就努力别让他们失望。”
她转身走向内殿，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李冰跟在后面，两人一起走进通往生活区的通道。
墙壁上的符文亮着微光，为她们照亮前路。
几天后，第一份报名名单会被送到这里。训练场会在东侧空地搭建。课程表正在起草，包括灵脉感知、能量调控、危机应对和心性训练四项必修。
但现在，她们只需要休息。
凌云推开房间门，里面有一张木床和一张小桌。她坐上去，靠在墙边闭上眼。
李冰站在门口，没进去，也没离开。
“明天开始？”她问。
“明天开始。”凌云睁开眼，看着她。
李冰点了下头，转身走开。
凌云重新闭上眼睛。她的手指动了动，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根银丝的温度。
而在大殿中央，光柱静静闪烁，像一颗永不熄灭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