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天葫的金纹还在地下方向急转，李冰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葫芦上。她没说话，但艾琳看懂了那个动作——不是防御，是准备。
“它发现了什么？”艾琳声音压低，指尖微颤。
“不是发现。”李冰开口，嗓音有些哑，“是警告。地底的能量还没断根，刚才那颗黑晶只是表层凝聚体。”
白云飞蹲在地上，刀尖轻轻划过一道裂痕边缘。裂缝里渗出的黑气比先前淡了，可触感黏腻，像湿冷的蛛丝缠在皮肤上。他抬头：“这东西有记忆。我们在砍藤，它在学怎么躲。”
艾琳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已定。“召集十二人，立刻启动净化阵。我们不能等它再生长出第二颗‘心’。”
她抬手，掌心浮起一枚青叶符印，轻轻一震，整座圣坛外壁亮起环形光纹，像是沉睡的脉搏被唤醒。不多时，十二名精灵法师从四面通道走入，站定于圣坛边缘石阶，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低声吟诵。
李冰解开背包，取出元素水晶。这一次她没有迟疑，直接将水晶嵌入树基左侧凹槽。灵流顺着经络涌出，指尖刚接触水晶表面，一股滞涩感就从肋骨处蔓延上来——昨夜强行维持屏障留下的伤还没好透，灵脉像是被砂纸磨过一遍。
“你撑得住？”白云飞侧身靠近。
“能。”她咬牙，“只要不让我撑太久。”
话音未落，吞天葫自行离腰腾空，悬在生命之树正前方，葫芦口对准主干中心。金纹缓缓流转，像是在测算某种频率。
艾琳走上前，双手贴向树皮，掌心泛起柔和绿光。那光极细，如针线般钻入木质层，沿着残存的生命力轨迹穿行。片刻后，她轻声道：“树芯还有意识……但它被压得太深，无法回应我们。”
“那就把它挖出来。”李冰深吸一口气，双掌覆上元素水晶，体内灵流全力输出。淡金色光幕自水晶扩散，贴地铺开，与十二名法师释放的自然之力交汇，在圣坛中央形成一个旋转的能量环。
白云飞退至她右后方半步位置，短刃横握，刀锋朝外。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动，哪怕一根藤蔓抽来，他也得先判断是不是仪式引发的反冲。
能量环越转越快，绿光渐盛，开始顺着树干向上攀爬。焦黑的藤蔓在这光芒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冰层龟裂。一片枯叶飘落，触地瞬间化为粉末，随即被新生的苔藓吞噬。
突然，吞天葫剧烈一震。
李冰心头猛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地面轰然塌陷半寸，一道漆黑裂痕自根瘤处炸开，喷出浓稠如墨的混沌能量。那黑雾一离地便扭曲成形，化作三条巨藤，带着破空之声直扑法师阵列。
两名法师护盾瞬间破裂，踉跄后退。能量环出现断点，绿光骤然黯淡。
“阵型稳住！”艾琳厉喝，双手猛然下压，自身生命力化作绿焰注入阵眼。断裂的光流勉强接续，可节奏已乱。
李冰指尖的光团剧烈闪烁，几乎溃散。她想强行补力，却觉胸口一闷，喉头泛腥。
“别硬撑！”凌云的声音在意识中炸响，“吞天葫能吸！别等它自己动——你来主导！”
她猛地睁眼，一把抓过悬浮的葫芦，用尽力气掷向那道裂痕喷口。
吞天葫在空中迎风暴涨，葫芦口张开，金纹疾转，瞬间形成漩涡状吸力场。喷涌的黑雾像是被无形巨口吞噬，尽数倒灌入葫芦内部。三条巨藤抽到半途戛然而止，继而从尖端开始萎缩、炭化，最终崩解成灰。
可地底震动未停。
裂痕继续蔓延，像蛛网般爬向四周。李冰感觉到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深处苏醒。
“它要逃。”艾琳脸色发白，“污染源的核心意识……它知道我们找到了它。”
“那就逼它出来。”李冰喘着气，伸手召回吞天葫。葫芦落地时金纹仍在狂闪，像是超负荷运转后的余震。
她看向艾琳：“你还能放多大？”
艾琳沉默一秒，点头：“一次就够了。但必须在我放出魔法的同时，彻底切断它的退路。”
“我来断。”白云飞上前一步，短刃插入地面裂缝边缘，符纸自袖中滑落，贴于刀柄。他低喝一声，体内真气爆发，刀身嗡鸣，一道赤红斩意顺着裂缝深入地底。
刹那间，整个圣坛剧震。
裂痕中传出一声非人的嘶吼，紧接着，一团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破土而出，表面布满裂纹，内部有暗红光流动，像一颗濒临爆裂的心脏。
吞天葫瞬间调转方向，葫芦口锁定目标，金纹全亮。
“就是现在！”李冰大喊。
艾琳双手高举，口中吟唱戛然而止，下一瞬，一道纯粹到近乎透明的绿色光波自她掌心爆发，如潮水般席卷整个圣坛。那不是攻击，也不是驱逐，而是唤醒——万物归春的终极自然魔法。
绿光扫过之处，焦土生芽，碎石绽花，连空气都变得清甜湿润。
那颗黑晶在绿光触及的瞬间剧烈震颤，表面裂纹迅速扩大，内部红光疯狂闪烁，似在做最后挣扎。可吞天葫的吸力早已锁死，葫芦口形成的能量漩涡将它牢牢禁锢。
“咔。”
一声轻响，黑晶炸裂。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股灰黑色的雾气逸散而出，随即被吞天葫一口吸入。葫芦底部流转出一圈温润绿光，顺着树根缓缓注入大地。
生命之树整株一震。
所有残余的焦黑根系脱落，露出底下洁白如玉的新根。枯枝噼啪作响，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叶舒展，翠色欲滴。主干上的裂痕愈合，树皮泛起健康的青褐色光泽。
一片花瓣从高枝飘落，擦过李冰的脸颊，轻轻落在她的肩头。
她站着没动，手还扶在元素水晶上，指尖微微发抖。体力几乎耗尽，可灵脉中的滞涩感竟在慢慢消退——像是被某种温和的力量梳理过。
白云飞收刀入鞘，低头看着脚下。原本龟裂的石阶已被新生的草茎顶起，缝隙中钻出星星点点的小白花，花瓣薄如蝉翼。
艾琳跪坐在花丛前，双手合十，低声吟诵。许久，她起身，目光落在李冰身上，又移向那枚静静悬浮的吞天葫。
“我原以为，净化需要牺牲。”她声音很轻，“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力量，是让腐朽重新学会呼吸。”
李冰想回答，喉咙却干涩得说不出话。
艾琳走近一步，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吞天葫表面。金纹微微一闪，没有抗拒。
“明天。”她说，“我会兑现承诺。”
李冰刚要点头，吞天葫突然一震，葫芦口转向圣坛深处某处地下，金纹再次急转，像是探测到了什么新的波动。
她的手立刻握紧了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