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门外传来卫兵洪亮的声音，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帅府书房的静谧。
张海客头也不抬地应了声“进”，笔尖在泛黄的宣纸文件上划出最后一道遒劲的弧线，墨汁晕开的瞬间，恰好勾勒出湘西地图上刚标注完成的兵工厂位置。
卫兵推门而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角的油灯微微摇曳，他身姿挺拔如松，右手握拳贴在腰间：“大帅回府了！”
文件“啪”地被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张海客猛地起身，椅腿在青石板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快步走到卫兵面前，眼中满是急切：“什么？她可终于回来了！到哪了？”话音里的欣喜像破土而出的嫩芽，根本藏不住。
“报告长官，大帅的马队已过护城河，此刻正在城门口接受检查！”卫兵的声音依旧沉稳。
“走，不逊！”张海客伸手拽过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手指快速扣着纽扣，语气里带着几分别扭的调侃，“去迎迎咱们这位把帅府当客栈，一跑就是半个月的大忙人大族长。”
张不逊刚从外面巡查回来，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尘土，闻言无奈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快步跟上张海客的脚步：“客哥，等会儿见到杏姐，可别又嘴硬心软。”
夕阳将城门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远远望去，那抹骑在白马上的熟悉身影格外显眼。张海杏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乌黑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晃动，她扬起手臂，清脆的声音穿过人群：“哥！不逊！”
张海客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三步，脸上的笑意刚要像花一样绽开，脚步却突然僵住。他迅速收敛神情，板起脸，故意沉声道：“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比预计晚了整整一个星期！可知这七天里，湘西的局势有多紧张？”
话音未落，张不逊在旁笑着“补刀”：“客哥，别装了。前几天是谁夜里睡不着，在书房翻来覆去地看地图，还念叨着要亲自带一队人去福建寻人？”
张海客的面色瞬间一冷，转头瞪着张不逊，故作严肃：“张不逊，昨天让你整理的后勤物资清单，做完了？要是闲得慌，就去城外的粮库巡查，看看新到的粮食有没有受潮！”
“行了哥，”张海杏翻身下马，白了兄长一眼，伸手揉着酸痛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不逊说的是实话。你呀，担心我就直说，何苦拐弯抹角？我这一路风餐露宿，早就饿坏了，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其他的。”
张海客的脸色立刻柔和下来，刚才的严肃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对身后的侍从吩咐：“快去厨房，让他们把炖好的鸡汤端出来，再备几个杏儿爱吃的糯米糕。”说完，又亲自走到桌边，从青瓷罐里舀出茶叶，仔细地用热水洗了一遍，才缓缓注入沸水，动作轻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
待张海杏捧着热茶暖了暖手，缓过气来，才坐在梨花木椅上，将此番南下的经历娓娓道来。从杭州西湖边遇到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的李宁玉，再到返程时意外卷入福建的古墓事件，最终在南海王地宫里找到能倾听雷声、解答疑惑的听雷神器，每一个细节都讲得绘声绘色。
“总结下来，你去杭州见了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姑娘，返程时在福建找到南海王地宫，还得了个能答疑的听雷神器？”张海客端着茶杯，眉头微蹙地复述道，似乎还没完全消化这离奇的经历。
“差不多就是这样。”张海杏拿起一块糯米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绕这么多弯子！”张海客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就不知道提前送个信回来，让我们少担点心？”
张不逊却笑着摇了摇头：“客哥，重点可不是听雷神器。方才杏姐提起那位叫李宁玉的姑娘时，眼睛都在发光，赞不绝口地说她聪慧过人、胆识非凡。我猜，这才是她迫不及待想回来分享的关键，对吧，杏姐？”
“哟，不逊现在越来越会观察了，有长进！”张海杏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李宁玉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仅精通密码破译，还对局势有着独到的见解，要是能把她拉到咱们这边来，肯定能帮上大忙。”
“既然你这么喜欢，以后她也是我妹妹。”张海客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等过段时间局势稳定些，找机会把她带回来见见。先吃饭，其他事回头再慢慢商量。”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帅府的办公室里就已灯火通明，气氛严肃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大帅，湘西八县一区已尽数掌控，各个县城的驻守兵力都已安排妥当。兵工厂正满负荷生产，新研制的迫击炮已经造出了二十门，后勤的纺织厂、粮库也在稳步推进，土地革命更是如火如荼，不少贫苦农民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张不逊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指着上面标注的红点，汇报时目光坚定。
“辛苦你和哥哥这段时间的付出了。”张海杏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前的局势虽然稳定，但根基还不够牢固。下一步得抓紧办学校，在每个县城都建一所小学，不论男女，适龄孩童必须入学，不能让他们再像我们小时候一样，连字都不识几个；另外，妇女解放工作也要同步推进，成立妇女互助会，让那些受压迫的女性都能站出来，拥有自己的事业。”
“可是人手严重不足。”张海客揉着发胀的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族里的信一封都没少送，但自从青铜门事件后，族人们斗志高涨，都想着出去闯荡一番，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老宅里只剩下大长老和几个还没成年的小辈，前两天大长老还特意写信来抱怨，说待在老宅里快闷坏了，想‘出逃’来湘西帮我们呢！”
张海杏闻言，蹙起眉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画着圈：“那之前我们从罗老歪和马振邦手里救下的那些被掳来当姨太太的女学生呢？她们大多读过书，应该能帮上忙。”
“能动员的都已经用上了，现在她们有的在筹备学校，有的在组织妇女互助会，但还是远远不够。”张不逊叹了口气。
“你们军校的那些同学呢？”张海杏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不逊，“之前你不是说，有几个同学对现在的局势不满，一直想找个能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地方吗？”
张不逊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之前确实和他们联系过，但这事总得先请示你吧？你毕竟是大帅，我贸然拉人过来，万一被人误会我想夺权，那可就说不清了。”
“说什么傻话！”张海杏猛地站起身，摆摆手，语气十分干脆，“这大帅的位置，你要是想要，随时拿去！我们现在缺的就是像你同学那样有文化、有能力的人手，你赶紧联系他们，就说湘西这边欢迎他们来，只要肯为百姓做事，我一定给他们足够的发展空间！”
张不逊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立刻站直身体，敬了个军礼：“是，大帅！我这就去写信联系他们！”
张海客看着眼前充满干劲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他知道，湘西的未来，正在他们的手中，一点点变得更加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