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夜色也更深了些。
肖斩江已经连喝了两坛子的酒，此刻他粗糙的脸上微微有些酒意，眼中也多了几分朦胧之色。
东方凌尘举起酒杯，又与肖斩江干了一杯后，忽然问道：“对了肖叔，我忽然想起个事儿。”
“啥......啥事......嗝，你说......”
东方凌尘笑了笑，说道:“你说你们在东海，离着西南道千里之遥，是怎么收到藏宝图这个消息的？”
精明的眸色一闪而过，肖斩江一拍大腿，呵呵笑道：“嗨，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情报向来是老薛负责的，兴许是飞鸽传书什么的？”
东方凌尘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司徒姑姑与我说过，藏宝图的消息最先出现是在两个月前的一场拍卖会中，三神将远离海外，就算有与北离的通信渠道，消息也不可能大大方方的从馆驿传回，这是其一。”
“这个月份，正是海上台风作祟之际，就算再大的船也几乎寸步难行，就算这个消息真的传到了你们的手上，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北离，这是其二。”
肖斩江沉默片刻，忽地抬起头，默默凝视着东方凌尘的眼睛，有些黯然的道：“世子是不相信我了？”
“若是肖斩江，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信。”东方凌尘玩味的笑了笑，一字一顿道：“可、惜、你、不、是。”
“在这间客栈中，萧凌尘是个冒牌货，书童是南诀的刀仙，就连你这个雷无桀也是个假的，那么肖斩江不是肖斩江，也很合理，对吧？”“肖斩江”忽地笑了起来，身子很明显的放松下来。他抬了抬手，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一开始。”
“一开始？”“肖斩江”挑眉，“你从未信过我？”
“你的确扮的很像肖叔，只是最不应该扮的，也是肖叔。”东方凌尘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有一个望城山的朋友告诉我，每个人身上的气都是不同的，他们望城山有一种绝学望气术可以看出人身上的气。不过我却知道，有一种气，是不用望气术也能感受到的，那便是军人身上气。”
东方凌尘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道：“有人说那是杀气，有人说那是匪气，也有人说那是正气，但我知道，这种气势是来自于久经沙场之人身上的威势，哪怕是一个瞎眼断手的老卒也能让宵小之辈位置胆寒的气魄。少年时，父亲便让我以军中称呼唤他为父帅，这种气势，我父亲有，雷二叔身上有，叶、薛、肖、王几位叔叔身上都有，但......你没有。”
“仅凭感觉？那我不得不说，你确实太莽撞了。”“肖斩江”轻轻摇了摇头，“太过依赖直觉的人，往往也会受到直觉的影响，狂妄、自大、傲慢，这些都是过于自信后产生的盲目。”
“你说的不错，但我还是那句话，你最不该扮的，便是肖叔。”东方凌尘轻啜了半杯酒，看向对方道，“你的确扮的很像，就连肖叔喉结下的那条疤痕也做了出来，可你却不知，这条疤，是当年青王余孽造反之时所伤，这条刀伤直接切断了肖叔的气管，自此之后，他便无法再像普通人那般呼吸了。”
“肖斩江”的脸色微变，冷声道：“一个人，若是不能呼吸，那还怎么活？”
“旁人或许不行，但肖叔却是可以。”东方凌尘笑了笑，“肖叔少年时曾在西山矿场中做工，那里粉尘满天，动不动便会堵塞口鼻，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中，肖叔自创了一套用皮肤呼吸的法门。”
“肖斩江”轻轻摩挲了一下掌心，无奈道：“原来如此，所以，当我说我可能是被房间迷香而睡死过去的时候，我便是不打自招了？因为任何的迷香都不可能迷的倒一个不会呼吸的人。”
“你既然想明白了这点，既然我们的谈话也谈到这个份上了，虽然我很感谢你让我再次见到了肖叔，不过你是不是应该脱去你的那个人皮面具了?”东方凌尘沉声道。
“我还有个问题......”
“哦？”东方凌尘眉头轻挑。
“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肖斩江，为何对我并没有丝毫敌意，还在此与我饮酒谈天？”“肖斩江”饶有兴致的问道。
东方凌尘手指轻点桌面，淡笑道：“你最不该做的，便是冒充与我相熟之人，但你偏偏又扮演的这般相似，你几乎了解肖叔与我的一切，况且肖叔是军中之人，你甚至连一些军中机密都了如指掌，这天地下，能够掌握这么多信息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
“所以，你是百晓堂的人，若我连百晓堂都信不过，那恐怕这世间也无人可信了。”东方凌尘斩钉截铁的说道。
“啪、啪、啪。”“肖斩江”重重的拍了三下掌，点头道：“不错，我的确是百晓堂的人。”
说罢，“肖斩江”的脸上的皮肤忽然开始扭动起来，整张脸就像是被人揉捏的面团，五官歪七扭八的翻着，看的东方凌尘心下一惊。不过片刻之后，一个面容线条硬朗，鼻峰挺直的中年男人的面容便取代了“肖斩江”的那张脸。
东方凌尘赶紧给自己倒了杯酒压了压惊，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带了个面具，没想到竟是个易容阿尼马格斯，这也太牛掰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东方凌尘忍不住问。
中年男人微微笑了笑，轻抚这下颌利落短须道：“百晓堂情报收集少不了要隐藏行踪，这种易容便装的手段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东方凌尘有些狐疑，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嗯，这触感，是真的......
“你这混小子，干嘛呢！”中年男人抄起筷子啪的一下就拍在了东方凌尘的爪子上。
这酸爽，这劲道，疼的东方凌尘直龇牙。
“嘿嘿，这位大叔别生气，我不是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你的真脸嘛，万一面具之下还有面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