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烟轻叹了一声。
“我知道燕三爷不是什么好人。”
“以后,我肯定会想办法,劝他别再给那种人做事了。”
“但是,小峰……”
“他对我,对清辞,有救命之恩。”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我们被牵连,却放着不管。”
秦峰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片刻,秦峰开口了。
“姐。”
“我不能放他。”
秦水烟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秦峰看着她,清晰地说道:
“这次清剿行动,是上级的直接命令。”
“命令里明确指出,凡是跟燕三爷有牵扯的人,一律扣押审讯,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是军人。”
“我不能违抗军令。”
他是军人。
军令如山。
秦水烟眼底的光,黯淡了些许。
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姐姐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失落,秦峰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可军令就是军令。
他没有选择。
不过……
秦峰忽然问:
“姐,这个许默……”
“你跟他,很熟吗?”
他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从姐姐提起许默这个名字开始,她的态度,她的语气,都太上心了。
那种上心,不像是对一个普通救命恩人该有的。
更何况,她连人家家里有个姐姐,有个生病的奶奶,都一清二楚。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了?
秦水烟的心,咯噔一下。
她抬起眼,迎上秦峰探究的目光,脸上一派从容。
“也不算熟吧。”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
“刚认识没多久。”
“你也知道,一个村子嘛,就那么几十百口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家什么情况,传来传去,很快就都知道了呀。”
是这样吗?
秦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是个当兵的。
他们一个营队,也就几百号人,天天待在一个院子里操练,可以说是最封闭、最熟悉的环境了。
可他来了部队这么久,也没敢说把里面所有人的家庭情况都摸透了。
他姐才来和平村多久?
两个月都不到。
怎么就把村里一个男青年的底细,打听得这么清楚了?
这说不通。
秦峰心里的疑云,越滚越大。
但他看着秦水烟那张坦然自若的脸,又找不到任何可以继续追问的破绽。
最终,他还是选择按下了心底所有的疑惑。
或许……
是他想多了吧。
“姐,”他缓和了语气,“虽然我没办法现在就把他放出来。”
“不过……”
他沉吟片刻。
“通融一下,给他换个干净点的地方单独关着,不让他跟那些人渣混在一起,还是可以的。”
这也算是,他作为弟弟,能为姐姐做的,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时间不早了。”
秦峰站起身,拿起了桌上的军帽,戴回头上。
“我让小野开车,送你和顾知青回去吧。”
秦水烟闻言,也跟着站了起来,对他点了点头。
“好。”
……
吉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
秦野专心开着车,一言不发。
秦峰坐在副驾驶,目光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同样沉默。
秦水烟和顾清辞坐在后排。
眼看着远处已经能模糊地看到和平村的轮廓,秦水烟忽然开口:
“就在这里停吧。”
秦野一愣,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姐,还没到呢。”
秦水烟推开车门,径直跳了下去,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就到这儿。”
她站在路边,对车里的两个弟弟摆了摆手。
“被人看见部队的车送我回来,影响不好。”
“我可不想在村里太特殊,太惹眼了。”
她现在,只想安安分分地当一个拖拉机手,低调,再低调。
秦峰和秦野对视一眼,也跟着下了车。
“姐,那你自己小心。”
“嗯。”秦水烟点点头,又看向顾清辞,“清辞,走了。”
顾清辞连忙跟秦峰秦野道了别,小跑着跟上秦水烟的步伐,两个纤细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傍晚暮色笼罩下的乡间小路上。
秦峰和秦野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的影子,才重新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
良久,一直沉默的秦野,才用那依旧闷闷的声音开口。
“哥。”
“嗯。”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竟然现在才知道。”
秦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我们两个,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真没用。”
他们是军人,是国家的利剑,可当灾难降临到自己家人的头上时,他们却像两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什么都做不了。
秦峰没有说话,只是将车窗摇下了一道缝。
冰冷的风灌了进来,吹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那份沉重。
是啊。
真没用。
吉普车一路疾驰,回到了部队驻地。
秦峰跳下车,径直走向临时关押犯人的旧仓库方向。
他叫来一个负责看守的士兵。
“去,把那个叫许默的,带出来。”
“给他换到旁边那个单独的房间去。”
“是!”
士兵领命,正要转身。
“等等。”
秦峰忽然又叫住了他。
士兵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秦峰的目光沉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跟你一起去。”
他要知道。
那个叫许默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让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姐姐,如此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