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星内部的秘密基地,与其说是一个军事据点,不如说更像一个功能主义至上的科研前哨或避难所。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稳定低沉的嗡鸣,混合着机油、臭氧以及某种合成营养膏的味道。照明是冷白色的,均匀而缺乏情感,照亮着金属墙壁上密集的管线和数据接口。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实用、紧凑和临时的气息,与“十字路口”空间站的混乱喧嚣或盖亚基地的冰冷秩序截然不同。
陆清玄(玄)所在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集成了基础通讯和信息查询功能的终端。几天来,他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深度调息,修复与盖亚数据网络对抗时损耗的心神。星尘之核温润的能量和“道种”本源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他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甚至感觉修为因这番磨砺而更显精纯凝练。
夜枭并未频繁打扰,只是每日定时送来合成的食物和水,并通过内部通讯简短确认他的状况,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耐心。但陆清玄知道,这种平静之下,是暗流的涌动。基地里其他“星火”成员偶尔经过他房门时,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身上那迥异于此界的力量气息,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无法完全掩盖。
这日,当陆清玄感觉状态已恢复至八九成时,他主动通过终端联系了夜枭。
片刻后,夜枭敲门而入。她换下了一身技术员制服,穿着一套更方便活动的深灰色作战服,显得更加利落。 “感觉如何,玄先生?”她问道,语气比之前少了几分公事公办,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已无大碍。”陆清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灵力流转圆融无碍,“说说你们的计划吧。关于那处‘启明者’遗迹。”
夜枭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点头道:“好,请随我来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位于基地的核心区域,比陆清玄想象的要大一些。数面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幻光星云及周边星域的实时星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光点标注着盖亚巡逻队、已知的危险区域、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几名操作员正在控制台前忙碌,气氛严肃而高效。
夜枭将陆清玄引到中央的主屏幕前,操作了几下,星图放大,聚焦在“静谧回廊”深处一片被特殊红色边框标注的区域。 “这就是盖亚考古队发现遗迹的大致位置,我们称之为‘回声峡谷’。”夜枭指着那片区域,“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情报和远程探测,那里存在强烈的、无法被常规科技解析的能量场,与已知的‘启明者’遗迹特征高度吻合。盖亚学院派出了由资深考古学家索拉博士带领的精英团队,并由一支‘扞卫者’级护卫舰小队提供安全保障,封锁线已经建立。”
全息影像切换,显示出几张模糊的、似乎是远程探测器在极限距离拍到的画面:一些残破的、非金属材质的巨大拱形结构半埋在岩石中,风格古朴神秘,与盖亚或任何已知现代文明都不同。 “盖亚的行动非常迅速且严密,我们很难靠近。强行突破无异于自杀。”夜枭语气凝重。
“你们想怎么做?”陆清玄平静地问。
夜枭切换画面,显示出一个复杂的三维地形图,似乎是“回声峡谷”的内部结构模拟。 “强攻不行,但我们可以‘渗透’。”她指向地形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注为“远古地下水脉(已干涸)”的通道入口,“这是我们的一位地质学家前辈多年前勘探时发现的隐秘通道,理论上可以绕过盖亚的大部分地面封锁,直接通往遗迹的核心区域附近。但通道内部结构不稳定,而且……可能存在未知的危险。”
她看向陆清玄,目光灼灼:“我们的计划是,组建一支精锐小队,通过这条水脉通道潜入遗迹区域。一方面,尝试抢先一步获取遗迹中的关键信息或物品;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寻找机会,向盖亚、乃至所有关注此事的势力,展示‘另一种可能性’的存在。”
“展示?”陆清玄微微挑眉。
“是的,展示。”夜枭的声音带着一种使命感,“在盖亚绝对控制的区域,让索拉博士那样的顶尖学者,亲眼见证无法用他们现有科学体系解释的现象,亲身体验‘歧路之火’的力量。这种冲击,远比我们散发一万份传单都更有力。这,就是‘真理之争’的开端。”
陆清玄明白了。“星火”想要的,不仅仅是一次破坏或盗窃,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认知颠覆”。他们想利用这次机会,在盖亚坚固的思想壁垒上,敲开第一道裂缝。而自己,就是他们选中的那把“锤子”。
风险极高。一旦失败,不仅潜入小队会全军覆没,更会打草惊蛇,让盖亚对“星火”和修真文明的存在提高万倍警惕。
“小队成员有哪些?”陆清玄问。
“包括我和你,一共四人。”夜枭开始介绍,“我负责领队、情报分析和 infiltration 技术支持。‘磐石’,前盖亚陆战队退役士兵,重火力手和战术专家,绝对可靠。”她指向屏幕上一个肌肉虬结、面容刚毅的壮汉头像。
“还有一位是‘灵瞳’,她是我们组织最优秀的‘共鸣者’,能够敏锐地感知能量流动和生物情绪,尤其擅长与那些……非科技造物进行某种程度的沟通。”画面切换到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但眼神异常清澈平静的年轻女子。
“共鸣者?”陆清玄对这个词产生了兴趣。
“可以理解为一种稀有的异能者。”夜枭解释道,“他们对宇宙中的能量和意识波动有天然的亲和力。‘灵瞳’的能力对我们探索遗迹至关重要。”
一个标准的渗透小组配置:领导者、战士、侦察者\/沟通者。而自己,则扮演那个打破常规的“变量”。
“计划听起来可行。”陆清玄沉吟道,“但我需要确保一件事:行动中,遇到关键抉择,尤其是涉及遗迹本身和可能出现的……超常现象时,必须尊重我的判断。”
这是他的底线。启明者遗迹很可能与“钥匙”直接相关,他绝不能任由他人主导,尤其是当可能面对“噬光之主”污染或其他未知风险时。
夜枭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提这个条件,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在专业领域,我们信任专家的判断。你的‘专业’,正是我们此次行动的核心。”
达成了初步共识,夜枭便安排陆清玄与另外两名队员见面。
“磐石”人如其名,沉默寡言,像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他与陆清玄握手时,力量大得惊人,但眼神坦荡,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他对陆清玄只是简单点了点头,没有过多交流,但陆清玄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将后背托付的队友。
“灵瞳”则给陆清玄一种奇特的感觉。她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有些柔弱,但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她见到陆清玄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好奇或审视,而是微微偏着头,仿佛在“聆听”什么,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了然的微笑。
“你身上的‘声音’……很古老,很温暖,像星辰的低语,又像大地的呼吸。”她轻声说道,声音空灵,“和你在一起,感觉很安心。”
陆清玄心中微动。这个“灵瞳”,果然不简单。她感知到的,恐怕正是自己“道种”本源和星尘之核的气息。这种纯粹的感知能力,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他的神识更加敏锐和直接。
小队集结完毕,接下来的两天是紧张的准备工作。夜枭详细讲解了潜入路线、可能遇到的盖亚防御措施、应急预案。“磐石”检查并调试着各种武器和设备,从大型能量炮到微型侦察机器人。“灵瞳”则长时间处于一种类似冥想的状态,据她说是在调整自己的感知频率,以适应遗迹可能存在的特殊能量环境。
陆清玄也没有闲着。他利用基地有限的材料,简单炼制了一些可能用到的符箓和丹药——清心符用于稳定心神,辟邪符以防不洁能量侵蚀,还有快速恢复灵力的回元丹。他的这些举动自然引起了其他队员的好奇,但他只是简单解释为“家乡的古老技艺”,并未深谈。
出发前夜,陆清玄独自一人站在基地的小型观测窗前,望着外面幻光星云永恒变幻的光晕。此次潜入,吉凶难料。不仅要面对盖亚的铜墙铁壁,还要探索未知的启明者遗迹,更肩负着“星火”组织“展示真理”的期望。
他的道心坚定,并无畏惧,唯有谨慎。万载修行,他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接近真相的核心,往往越是危险重重。但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星尘之核,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悸动。这种悸动,与他靠近“源初火花”或之前那个空间幻影时的感觉类似,但方向……似乎隐隐指向“回声峡谷”的深处。
遗迹之中,果然有东西在呼唤他。
陆清玄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
真理之争,序幕即将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