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纯白色格调的小小房间里，天花板散发着均匀的冷光，没有阴影，没有明暗变化，像一张被过度曝光的照片。
李鑫睁开眼睛，轻轻眨了眨眼。
眼中传来一阵酸胀的感觉，提醒他还活着的事实。
瞳孔终于适应了光线后，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白色。房间很小，没有窗户，他躺在一张半开放的医疗舱内，周围除了医疗设备在发出各种规律声响，再没有其他声音。
身体传来疼痛感，不是一种，是好几种疼痛叠加的复杂感受。
低头看看胸口，狰狞的伤口现在被一种半透明的生物凝胶覆盖着，凝胶下隐约可见淡粉色的新生组织。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立刻感觉到浑身上下都被各种监测仪器包围着。
这里应该不是医院。
正常的医疗机构病房不会将整个房间制造成这种严丝合缝的结构。而且，也不会使用这种明显是军用规格的维持系统。
李鑫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智能监测设备就将他的状态第一时间通知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的身边就多了好几个医护人员。
而且，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也出现在距离医疗舱不远的地方。
他静静的站着，面具上眼睛的位置，两点暗红色的微光不停闪烁着。
医护人员摘除了李鑫身体上许多的设备。
呼吸面罩被取下的时候，他大口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立刻引起胸腹部一阵刺痛。
“能说话了么？”
面具男的声音是经过面具内变声设备处理过的电子音，但却非常清晰。
李鑫尝试着发了几个音，终于用嘶哑的声音说：
“可以……谢谢你救了我……”
几名医护人员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面具男走了过来，微微低头对李鑫说：
“你可以叫我假面，现在我代表沙纳德军方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李鑫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和白泽是什么关系？”
假面的问题非常直接，第一个问题就直指要害。
旁边体征检测仪的全息屏幕上，代表李鑫各项身体指标的数据和波形图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躁动，意味着这个问题让李鑫的心里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白泽。为什么你们都在找白泽？这个白泽到底是谁？”
李鑫绝对不会将大树的秘密告诉眼前的神秘男人 。
哪怕这个男人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假面并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直接打开了全息投影设备。
一份份简报和新闻片段被投射到了全息屏幕上。
李鑫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几乎都是某走私集团被神秘黑客入侵、某军火贩数据库内容被曝光、暗网买卖证据被神秘人公开之类的信息。
“白泽是一个跟跨国犯罪集团周旋的超级黑客，将近20年的时间里，他从未失手，也从未暴露过。”
假面的电子音里明明没有感情，但李鑫从语气里明显听出了敬佩。
“你们认为……我跟白泽有关吗？”
李鑫指着自己的脸问。
假面点点头说：
“不需要我们认为，哈迪斯能找上你，就足以证明你就是找到白泽的线索。”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李鑫才继续说：
“你们都找错人了，我确实不知道白泽是谁。”
他的话并没有打动假面，猩红色的电子眼一直没有离开他的面部，似乎时刻都在分析他的微表情。
“我相信你或许真的不知道白泽的身份，但对于白泽来说，你绝对是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这一点，不仅是哈迪斯，包括我们也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假面将全系画面调整成了一张数据分析图。
“在你被哈迪斯绑架之后，整个国家的主干网络都出现了异常数据流，可以说，白泽为了找到你，动用了整个国家的数据网络资源。”
李鑫突然感觉到有些释然，大树果然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安全。
假面接着说：
“虽然这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但更恐怖的是，当我们动用了最先进的追踪系统来寻找白泽的下落时，却依然找不到任何数据来源，就好像在寻找一个网络世界的幽灵。”
李鑫抬眼望着假面，他知道假面还有更多的信息要让他了解。这种足够程度的坦诚让他对这具冰冷的银色面具产生了一丝好感。
“你的位置信息也是白泽第一时间获取，并且绕过了警方，直接找到了我们。在这一点上，我们对白泽还是存有敌意的，因为他对军方的网络安全形成了威胁。”
李鑫听出了假面话中深藏的试探，但是他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在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前，多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李鑫选择了沉默。
“我现在是什么处境？”
过了很久，李鑫终于忍不住发问，因为他觉得，假面这个人比自己更沉得住气。
“在外界档案里，许长歌已经是个死人，而且你在案的生物信息都被抹去了。这是陈远山教授的意思，他是极少数有权限知道真相的人。”
听到了陈教授的名字，李鑫心头一暖，原来这一切都是陈教授在背后为自己安排。
他点了点头，终于问出了那个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冥王哈迪斯……到底是什么人？”
“神域堂。一个至少存在了三十年的跨国犯罪集团，他们很神秘，是我们最难缠的对手，哈迪斯就是神域堂的骨干。”
假面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他的解释很简单，但却透着一层寒意。
但是他话锋一转，再次将话题转到了李鑫的身上。
“好了，能告诉你的差不多就这么多。现在，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
李鑫明白，刚才假面说了这么多，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为了跟自己交换情报所做的铺垫。
“嗯！你问吧。”
李鑫非常识趣，假面已经显示了足够的诚意，他没有理由拒绝。
“你为什么会使用军队的战地急救手段？这种伤口紧急填塞技术，可不是普通学生能掌握的。”
李鑫又感觉到一阵紧张，这个假面好厉害，每个问题都精准切中了他心中最深层的秘密。
必须说谎了，自己总不能说是上一世学会的技能吧？
“我以前看过关于战地急救的书，当时为了活命，只能冒险试试。”
“很有意思……”
假面的声音明显带着怀疑，但是他并没有追究，而是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杀过人吗？”
“什么？你怎么觉得我会杀过人？”
李鑫猛地抬头看向假面，牵起了伤口的一阵剧痛。
假面指了指他的眼睛，电子眼中的红光微微闪烁。
“你的眼神。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或者经历过不止一次杀戮的人，才有那种眼神。”
李鑫扯出一个苦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假面没有纠结，似乎这个问题本来就是出于好奇随便加上去的。他关闭了全息投影，向房门的位置走了过去，看上去是准备离开了。
在假面快到门口的时候，李鑫突然问：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自动门滑开的声响与假面的声音同时传来。
“两个月零七天。”
走出门的同时，假面指了指刚才操作的设备说：
“房间里有加密级别很高的终端机，足够你获取外界信息，不会暴露行踪，但你在网络上的一举一动都是受到监控的。”
门关上了，李鑫看着那台终端机，有些迫不及待，他有太多的疑问要去寻找答案。
而现在，他必须早一些从生物舱里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