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邀月楼,许晴忽然拉着萧氏的手,掀开车帘钻进了贾政的车架。
车架虽宽敞,三人挤坐一处,肩膀还是难免相抵。
许晴立刻挺直腰背,低眉顺眼地笑道:
“存周,妾身有话想禀。”
她心里清楚,想要站稳脚跟,必须拿出点有价值的东西讨好贾政。
这会儿出了邀月楼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贾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说。”
许晴偷偷瞄了眼身旁的萧氏,见她神色未变,才低声开口:
“萧妹妹并非寻常官家妇。”
萧氏指尖微顿,心里一紧——许晴竟看出了端倪。
贾政来了兴致:
“哦?这话怎么说?”
许晴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
“我曾见她藏着块狼头玉佩,那是漠北‘金狼部’的习俗。”
她早察觉萧氏来历不简单,之前没说,是怕找不到可信任的人反惹祸。
萧氏脸色微变,刚要开口,许晴又抢着道:
“她其实是女真部的首领夫人,当年是为了拉拢柳正心才嫁入柳家。”
贾政眼神一凛:
“此话当真?”
女真已经成为东北祸患,与朝廷素有争斗,萧氏若真是首领夫人,身份便不一般。
许晴忙点头:“千真万确!我观察她许久,柳正心她很多事情她都有参与。”
她暗自庆幸,还好把萧氏拉上车,这下总算有了讨好贾政的筹码。
萧氏见瞒不住,索性坦言:
“不错,但我早已脱离部落,安心做柳家妇。”
她怕贾政误会自己与部落仍有勾结,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贾政手指敲击着膝头,沉思片刻:
“你为何现在才说?”
许晴垂首道:“之前柳家势大,我不敢声张。如今柳家败落,又见存周是值得信赖之人,才敢如实禀报。”
她心里暗自盘算,这番话既卖了萧氏的信息,又表了自己的忠心。
萧氏看着许晴,心里又气又无奈——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对方讨好权贵的工具。
贾政却笑了:“你倒是有心。”
他没想到赎两个人,还能意外得知这般隐情,这趟邀月楼没白来。
许晴见贾政满意,脸上露出喜色:
“能为存周分忧,是妾身的福气。”
马车继续前行,车厢内气氛微妙。
萧氏沉默垂首,许晴暗自得意,贾政则盘算着萧氏这重身份,或许日后能派上大用场。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刚拐进一条僻静的长街,许晴正想再说些萧氏的“趣事”讨好贾政,却见贾政忽然抬手按住眉心,一股无形的气浪瞬间从他身上散开。
下一秒,马车内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车轮滚动的轱辘声、街边小贩的吆喝声、甚至车外的风声,尽数被隔绝在外。
只剩下三人的心跳声,“咚咚”地在车厢里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许晴脸色骤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只觉得死亡离自己无比之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萧氏也变了脸色,原本从容的神情荡然无存,手指紧紧蜷缩,指节泛白——这股威压太过恐怖,让她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萧氏,”
贾政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寒潭般幽深,直直锁着萧氏,
“你刚才没说实话。”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萧氏的从容太过刻意,许晴的话更让他起了疑心,绝不能容忍身边藏着这样一颗定时炸弹。
萧氏喉结滚动,强作镇定:
“大人何出此言?我已将身世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
贾政冷笑一声,威压又重了几分,
“不参与外事?你觉得我会信这种说辞?”
许晴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心里暗自叫苦——早知道萧氏的秘密这么大,她说什么也不会多嘴,现在反倒把自己拖进了这诡异的局面里。
萧氏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我……我确实是女真部人,绝无虚言……”
“再不说实话,就不必说了。”
贾政的声音冷得像冰,
“教坊司的日子不好,但是我能让你比死更难受。”
更为强烈的气势铺面而来,心跳再次加速,彻底击垮了萧氏的心理防线。
她猛地一颤,瘫软在坐垫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我说!我全说!”
贾政收回几分威压,冷冷道:
“讲。”
“我本姓萧,都叫我萧氏,名叫叫萧美娘。”
她声音带着哭腔,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我不是女真部的首领夫人,而是建真的贵妾。”
“建真?”
贾政眼神玩味儿,女人都送出来拉拢人了。
“你与女真还有联系?”
“是……是部落逼我的。”
萧美娘哽咽道,
“我父母兄弟都在部落,部落受女真节制,他们以家人性命要挟,逼我嫁入柳家监视柳正心。”
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知道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无回头路。
许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看向萧氏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拉上车的女真细作,还有这种经历。
“柳正心通敌叛国,是不是你从中牵线?”贾政追问,语气不容置疑。
“不是!我没有!”
萧美娘急忙摇头,
“我只负责传递柳正心的动向,联络外敌的事,是他自己通过别的渠道联系的!”
“是柳正心贪图政绩,与建真合作,难以自拔。”
她生怕被安上罪名,急忙撇清关系。
“那你留在神京,除了监视柳正心,还有什么目的?”
贾政步步紧逼,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萧美娘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柳家倒台后,我本想逃回去,可女真的人让我留在神京,继续传递消息。”
“传递什么消息?你的联络人是谁?”
“是神京的军政动向……联络人在城南‘福顺杂货铺’,对外称‘老胡’,真实姓名我也不知道。”
萧美娘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我手里还有他们的联络暗号和信物,都藏在后面车上包袱里……求大人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马车内重新陷入死寂,只有萧美娘的抽泣声和三人依旧急促的呼吸声。
贾政手指轻轻敲击着膝头,眼神深邃难测——他本想赎两个罪臣家眷,却意外揪出了一个女真细作,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