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刚沉下脸,李家老大、老三已连忙起身拉住老二,一个按他的胳膊,一个凑在耳边劝:“别胡说!快坐下!”
可老二本就年轻气盛,又被贾政的话勾起了倔劲,猛地挣开兄长的手,梗着脖子站起身,声音更响了:
“什么没那么简单?说到底不还是没本事解决!国库没钱就盯着百姓的钱,你知道现在佃户交了租子,连粗粮都不够吃吗?!”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正厅彻底没了声息。
贾政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心头竟泛起一阵涩意,他从盛世穿越而来,自然知道什么是盛世。
此世他虽出身勋贵,没真正挨过饿,却也从工坊工匠、府里老仆的闲谈中听过,如今不少百姓确实过得艰难,老二这话,戳中了他不愿细想的痛点。
只是原着中贾家的命运让他不愿去多生事端,希望等他能够超脱再说。
没等贾政开口,李父已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你个逆子!满嘴胡言!”
他指着老二,声音都在发颤,“嘉善县主和贾侯肯来拜访,是给咱们李家脸面!你倒好,句句顶撞,是想让你妹妹在荣国府难做人吗?!”
说着,李父对着门外喊:“来人!把家法拿来!今日我非得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小厮们连忙跑进来,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李家老大、老三见状,赶紧跪在地上求情:“父亲息怒!老二他只是一时糊涂,您别真动家法啊!”
李纨在后堂听得真切,脸色惨白地跑出来,对着李父跪下:“父亲,求您别罚二哥!是女儿不好,若不是今日来拜访,也不会出这些事……”
秦可卿也跟着出来,上前扶起李纨,对李父温声道:“祭酒息怒,二公子也是心忧百姓,并非有意顶撞。今日是咱们两家团聚的日子,别因这点事伤了和气,也让兰儿看了害怕。”
李父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女,又看了看面色平静却难掩复杂的贾政,胸口剧烈起伏着,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对着小厮摆了摆手:
“把家法收起来!”他指着老二,厉声道,“还不快给贾侯、县主和你妹妹道歉!再敢多嘴,我饶不了你!”
老二咬着唇,虽仍有不服,却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磨蹭着走到贾政面前,低着脑袋道:“贾侯,是我错了,不该跟你顶嘴。”
贾政站起身,伸手扶起他,语气缓和了些:“你心忧百姓是好事,但往后遇事,多想想‘如何解决’,而非只说‘问题难’。若有机会,你可去工部工坊看看,蒸汽机或许不能立刻让百姓吃饱饭,却能让兵器更足、粮运更快——解决困境,得一步一步来。”
老二愣了愣,抬头看向贾政,眼中的倔强渐渐淡了些,轻轻点了点头。
李父见他倔强模样,气得手指发颤,抓起案上的茶盏重重搁下,青瓷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脆响让厅内瞬间死寂。
他盯着老二,脸色铁青如铁,没等开口,喉间先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一旁李家老大、老三见状,连忙死死按住还想出言的老二,对着李父连连使眼色。
就在这时,贾政忽然开口,语气平和得听不出波澜:“祭酒息怒,二公子虽性子直了些,却也是心怀百姓,是块可塑之才。”
这话让紧绷的气氛稍缓,李父愣了愣,看向贾政。
老二也停下挣扎,抬头望向他,眼中仍带着几分不服,却少了些方才的戾气。
贾政迎着众人的目光,继续道:“我听闻二公子饱读诗书,只是前两次科举未能得中。如今工部正推广蒸汽机,涉及工坊管理、民生对接诸多庶务,正缺得力人手。若二公子愿意,不如跟着我在工部历练,学些实务——既能将书中道理用到实处,也能多些见识,往后无论是再考科举,还是入仕做事,都多些底气。”
这话一出,厅内众人都惊了。
李父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意外与惊喜;
老大、老三连忙对着老二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应下;
李纨也停下哭泣,抬头望着贾政,眼中满是感激。
老二攥着的手松了松,梗着的脖子微微垂下,虽仍没说话,却也没有直接拒绝——他两次落第,心中本就有些挫败,贾政这番话,既没贬低他的学识,又给了他一条新的出路,让他无从反驳。
李父反应过来,连忙对着老二沉声道:“还不快谢过伯父!这是多大的机缘,别不知好歹!”
老二深吸一口气,走到贾政面前,拱手作揖,声音虽仍有些生硬,却已没了之前的顶撞:“谢……谢伯父提携。”
贾政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不用谢。往后在工部,好好学、好好做,别辜负了你自己的才学,也别辜负了你父的期望。”
一旁的秦可卿见状,也松了口气,笑着对李母道:“夫人您看,这不是两全其美嘛。二公子有才华,跟着我们老爷学些庶务,往后定有出息。”
李母连连点头,拉着秦可卿的手不住道谢。
正厅的气氛彻底回暖,先前的争执与尴尬,竟在贾政这一提议下,转变成了一桩皆大欢喜的事。
李父看着老二顺从的模样,再看贾政沉稳的神色,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女儿在荣国府的处境,这下更稳了。
正厅的气氛总算彻底缓和下来,李父连忙吩咐摆宴,笑着打圆场:“贾侯别往心里去,都是我教子无方。咱们今日只聊家常,不谈朝堂事。”
贾政对着李父点头应下,目光却不自觉飘向窗外——庭院里,李家小公子正逗着贾兰,笑声清脆,可方才老二那句“佃户冬天连件完整棉袄都没有”,仍像根细刺,在他心头轻轻扎着。
宴席上的菜肴很丰盛,李父频频举杯,话里话外都是感激,可贾政却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