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是唯一一个从未求饶过的人，她们只知道那个男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质问她，为什么坚持。
她有时会抑制不住地闷哼，却从未回答过。
在那个男人离开后，她会给她们唱歌，很好听的歌，她说她来自边疆，那里有广袤无垠的沙漠，风沙卷着细尘，虽是迷了眼，却也能感受到风的温柔。
她说北魈也不都是坏人，战场上是敌人，是为了各自的国家，各自的立场。她见过一个人，是最摆烂的皇子，却也是最强的。
她说大启很好，只是这个国的中心腐烂了，她们要换个中心。
她说，别害怕，我们会出去的……
因为她，她们得以轻松一段时间，那个人像是不把她折磨疯便不会罢休，她们有时能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有时会听到鞭子的声音。
死寂的心好像在某一刻轻微跳动了。
她们看不见，沉入深渊的黑暗，让光明都变得虚无缥缈。
当再次出来的那一刻，她们才知道，自己还是人。
是人，才会有着酸涩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受风的和煦，夜的微凉。
背叛、抛弃、利益，化作了另一种勇气。
那个软弱的女孩站了出来，空洞的双目不知看向何方。
“你们是需要人证吗？带上我吧。”
江寒笙停住了脚步，锦绣宫的巷道里，一群人默然无声。
按照计划，他们确实需要几个人证，但考虑到现在她们的情况不太好，容雪主动站出，本来都定好了由重影和皇甫涛带着她去夜宴会，江寒笙和容月将剩余的人带离皇宫。
现在，又多了个人。
“我不害怕的。”
她像是怕江寒笙等人不同意，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像是煽动了某种情绪，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
“我也去！”
“还有我！”
“我！”
……
这群伤痕累累的姑娘打破魔障，将自己从梦魇中拯救。
人越多，说服力越大。
容雪握紧了拳头，身躯有些颤抖。
大启帝这个畜生！
在她们的执意坚持下，江寒笙与其他人商议，决定挑出几个人，其余的去和宫外的军队汇合，从外瓦解。
这是一个两全的方法。
那个长得像太后的小姑娘就被挑了出来。
江寒笙和容月带领人往宫外走，皇甫涛和重影带着几人往夜宴赶。
众人分道扬镳。
夜，深了。
重影在前方开路，皇甫涛垫后。
“公子可否休息一下？”
是那个长得像太后的女生，她说她叫莲铃。
莲铃虚弱地喘着气，身后的几个女子也有相同的现象，只有容雪还算撑得住。
考虑到她们都受了重伤，宴会那边也没有发信号，重影决定原地休整一下。
众人随意地坐在地上，此地荒凉，本就无人经过，就算同时容下这群人也并不起眼。
她们都看不见，这也就需要重影和皇甫涛两个人安顿她们。
重影将莲铃扶着坐下，自己也将就坐在了旁边。
莲铃大概是真的累着了，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你来自哪里啊？”
黑暗中，两人的对话清晰可闻。
“重影楼。”
重影倒是没有隐瞒，在他的认知里，重影楼是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空气陷入静寂，莲铃似乎被震惊到了。
有不少人看向这边，尽管她们没有目光。
重影楼，在大启大部分人心中都没有一个好印象。
莲铃尴尬地笑笑，缓和了奇怪的气氛。
远处，一缕烟火在天空绽放。
重影立马将莲铃扶起，皇甫涛也快速起身。
是信号！
夜宴那边开始了！
众人极速向宴会中心赶去，可也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股森然的杀气从旁边袭来，距离极近！
重影躲闪不及，只能调整身形尽量避开要害。
可也就在这时，利刃划破空气，直直刺入一人的肩膀！
重影被挡在了身后，那把短刃离他只有一毫米。
可他根本不在意，他只知道它穿透了一个人的肩膀！
皇甫涛闷哼一声，迅速将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生踹出。
莲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灵活，她的动作极快，轻巧地避开了这一击。
调转方向，向着容雪攻去！
重影来不及多想，手中的袖箭对准了奔袭的人。
一箭射出！
莲铃感受到了空气的波动，迅速向旁边闪去。
容雪也察觉到了变故，警惕后退。
莲铃一个人被围在了中央，可她并不惧怕。
这里，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杀了你们，今天的事也该结束了。”
短刃在她手中转动，柔弱可欺的气势在一瞬间发生变化，没有双目，重影却能在其中看到更深的深渊。
她会武，这不是最令人震惊的。
更震惊的是，她的声音压根不是女声，而是带着威严的男声！
他是谁？！
“涛儿，你还是没有长进，太让朕失望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愣在原地。
能自称朕的，大启只有一人，大启帝！
空气安静得可怕，重影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眼神慎重。
她是大启帝？那夜宴之上的人，又是谁呢？！
“你以为只有北魈会易容术吗？”
粗犷的男声像是淬了毒的利刃，心渐渐下沉。
“好好的皇子不当，偏要做这乱臣贼子，涛儿，你退步了。”
一声又一声的涛儿，让皇甫涛几近崩溃。
“住口！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
皇甫涛歇斯底里，像是要将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尽数发泄。
“你和你的母妃一样，都该死！”
大启帝也失去了耐心，他刚刚靠近了那个青年，年龄不大，武功也一般，他得速战速决。
重影抽出腰间的软剑，迎了上去！
这里只有他还有一战之力了！
皇甫涛能感觉到伤口处的疼痛，像是蚂蚁啃食心脏，呼吸困难。
他早该知道的，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不在刃上抹毒。
可他不能出声，因为……
皇甫涛的目光落在重影的身上，他这个不大的弟弟，却比他这个皇兄还厉害。
他该感到骄傲的。
重影有些吃力，大启帝的武功并不比他高多少，主要是他阴招多，让人防不胜防。
剑刃险险擦过脸颊，重影一脚就要往那人的膝盖踹去，却又再次被迫调转身形，大启帝收回了藏在袖中的飞刀。
双方拉开距离。
大启帝皱了皱眉，这个少年竟然能和他周旋这么久，一旦他有袭击别人的倾向，他就会适时地将自己拦回来。
这不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