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磐石基地庇护的范围,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曾经还能依稀辨认的旧时代道路遗迹,迅速被无边无际的苍白所吞噬。车队如同几粒渺小的黑点,在广袤无垠的冰原上艰难蠕动。
最初的几日,行程还算顺利。得益于杰克团队改造的雪地运输车和原始能量核心的稳定输出,车队得以在平均齐膝深的积雪中持续行进。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冰原给予的、微不足道的“温柔”。
真正的考验,在第五天的午后骤然降临。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被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覆盖。狂风毫无征兆地嘶吼起来,卷起地面积雪,形成令人窒息的“白化”现象。能见度瞬间降至不足五米,车窗外只剩下翻滚的、如同实体般的乳白色湍流。
“全体车辆!保持队形,紧急减速!打开强光探照灯和定位信标!” 林默的声音通过车队内部通讯频道传出,冷静而稳定,尽管他自己的身体在车辆的剧烈颠簸中感到阵阵虚弱。
头车由经验最丰富的驾驶员操控,紧跟着前方雷峰所驾驶的、负责探路和破冰的改装重型车辆留下的模糊尾灯和信号。杰克所在的技术保障车位于队伍中央,不断监测着各车能量核心的负载和车体结构应力,警报声偶尔响起,又被他迅速处理。
“风向西北,风速还在增加!这样下去车队可能会被吹散!” 雷峰粗犷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和风啸传来。
“不能停车,停车会被雪埋掉!” 林默果断下令,“雷峰,依靠你的经验和直觉,保持大致方向!各车,间距压缩到极限,依靠前车信号前进!”
这是一场在纯白地狱中的盲目前行。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依赖的是驾驶员超凡的勇气与技术,以及车队成员之间绝对的信任。
林默紧闭双眼,不再试图用肉眼观察那无用的窗外景象。他将意识沉入体内,集中在那片混沌的“镜痕”区域。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他惊讶地发现,“镜痕”对“系统”扫描的反馈变得异常微弱,仿佛那冰冷的监视也被这场狂暴的自然之力所干扰、屏蔽。
然而,另一种感觉却隐约浮现。不是来自“系统”的扫描,而是……来自南方,那冰原的深处。一种极其微弱、但无比古老的“呼唤”或者说“存在感”,如同深海中的次声波,穿透了狂暴的风雪,隐隐与他的意识,或者说与他体内的“镜痕”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心头剧震。
就在他分神感知的刹那,通讯频道里传来一声惊呼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三号车!三号车右前轮陷进冰裂隙了!车身倾斜!”
林默猛地睁眼。三号车是重要的物资储备车之一。
“停车!所有车辆原地警戒,非必要不得下车!雷峰,杰克,跟我来!”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身边的安全绳和破冰镐,拉开车门。瞬间,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针扎在脸上,狂风几乎将他掀翻。
雷峰和杰克也迅速装备好,三人用安全绳彼此连接,顶着能撕碎一切的狂风,艰难地挪向出事的三号车。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三号车的右前轮彻底陷入了一道被积雪掩盖的冰裂隙,车身倾斜角度很大,并且还在极其缓慢地下滑。冰裂隙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蓝黑暗。
“用绞盘!把车尾固定在其他车上,尝试把它拉出来!” 雷峰经验老道,立刻指挥。
杰克则迅速检查车底和冰裂隙边缘:“不行!冰层太脆,直接拉可能导致裂隙扩大,整车掉下去!需要先在受力点铺设支撑板!”
风雪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每一次动作都无比艰难。林默不顾身体的虚弱,和雷峰、杰克以及三号车上惊魂未定的乘员一起,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情况下,凭借经验和触感,将随车携带的金属支撑板艰难地塞入车轮下的缝隙,固定绞盘绳索……
时间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绞盘发出沉重的嗡鸣,三号车猛地一震,倾斜的车身被一点点地、艰难地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当车辆四个轮子都重新压实在地面上时,所有人都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防寒面罩上结满了厚厚的冰霜。
风暴仍在肆虐,但第一道险关,被他们用勇气和协作,硬生生地闯了过去。
林默看着身边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同伴,又望向南方那风雪弥漫的方向。冰原已用它冷酷的方式,刻下了第一道深刻的痕迹。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那来自深处的、微弱的呼唤,如同命运的丝线,正牵引着他们,走向更深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