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引发的共颤所带来的短暂指引,如同雪原上的足迹,在苏婉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那冰隙深处的白光,成了她脑海中比南方更具体、更迫切的目标。她知道,那不仅仅是地理坐标,更可能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入口。
然而,通向那里的道路,是残酷的高原。空气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扯着砂纸的风箱,肺部传来尖锐的抗议。寒冷无孔不入,即使将所有的破烂衣物都裹在身上,依旧无法阻止热量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失。她的手指和脚趾出现了严重的冻伤,紫黑中透着不祥的苍白,每一次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体力早已严重透支,现在支撑她前进的,纯粹是燃烧意志产生的虚幻力量。她像一具行走的骷髅,在苍茫的高原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随时可能中断的痕迹。
胸口的烙印,在那次剧烈的共颤后,陷入了长久的、令人心慌的死寂。她每天无数次地尝试通过链接感知林默,回应她的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那种感觉,比高原的寒风更刺骨。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他还活着吗?这些问题如同梦魇,日夜啃噬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她在内心无数次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响):“林默……回答我……求你……”
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当她因虚弱和缺氧而意识模糊时,烙印会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那波动中没有任何信息,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存在”感。这让她确信林默还活着,但也让她明白,他的状态可能比她更糟糕。
对秦风的担忧同样刻骨铭心。他被带往东北,那是“血狼”据点乃至“磐石”势力范围的方向。每向南一步,都感觉离他更远了一步。这种背离感让她内心备受煎熬,但她别无选择。
“必须抵达那里……只有到了那里,才有力量回来救你们……”她对着呼啸的寒风低语,仿佛在向两个远方的同伴立下誓言。
这天,她在躲避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时,躲进了一个浅窄的岩缝。岩缝的内壁上,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些模糊的刻痕。不是那种规整的远古符号,而是更加随性、更加……人类的痕迹。那似乎是一些简陋的图画,描绘着渺小的人形跪拜着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的物体,旁边还有一些扭曲的、仿佛在痛苦挣扎的图案。
这些壁画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恐惧的崇拜感,与之前那些理性冰冷的系统符号截然不同。这似乎是更早期、或者更外围的人类,在遭遇这些超自然现象时,留下的最直观的精神记录。
苏婉用几乎冻僵的手指抚过那些刻痕,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人类在面对远超自身理解的力量时,似乎总是徘徊在崇拜与恐惧之间。周云选择了试图掌控,而这些远古的先民,则选择了跪拜。
那她自己呢?她抚上胸口的烙印。她既不想跪拜,也无力掌控。她只想理解,只想找到一条生路,为所有人。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那沉寂的南极坐标,似乎因她接触这些充满情感波动的古老壁画,而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回应。一丝清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波动,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淌过她灼热疼痛的神经,让她几近崩溃的精神得到了一丝难得的喘息。
这波动并非指引,更像是一种……认可?或者说,是系统对她这种“探寻者”身份的微弱回应?
她不知道答案,但这丝清凉让她濒临极限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活力。她靠在岩壁上,贪婪地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慰藉。
冰雹停了,高原再次暴露在惨白的阳光下。苏婉挣扎着爬出岩缝,继续她的征程。身体依旧痛苦,前路依旧渺茫,但她的眼神却更加清澈。
她不仅仅是在走向一个地理坐标,更是在走一条理解之路。理解病毒,理解系统,理解人类在其中的位置。而这条路上,每一个微小的发现,每一次与远古的共鸣,都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基石。
她抬头望向南方那连绵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雪线,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去。身后,是她在高原冻土上留下的、孤独而执着的脚印,以及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对远方同伴的无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