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孤独与跋涉中失去了明确的意义,只剩下日出日落和不断消耗的体力。苏婉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确地分配着每一口水,每一口食物,将所有精力都用于移动、隐藏和生存。她的衣服更加褴褛,身上添了许多新的擦伤和刮痕,眼神却如同被磨砺的燧石,在疲惫深处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与林默的精神链接变得时断时续,且极其微弱。他那边似乎一直在进行着高强度的对抗,屏障厚重得几乎隔绝了所有情绪,只能传递最基础的方向确认和极其简短的警示。苏婉知道,他正身处比她更危险的境地,每一次微弱的链接波动,都可能是他奋力争取的结果。
(她只能在链接偶尔清晰的瞬间,传递去最简短的信息):“安全。继续向南。”
(林默的回应往往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信。”
这天傍晚,她在一条结着薄冰的小溪边取水时,胸口的烙印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以往的、尖锐却短暂的刺痛!并非预警,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与此同时,她脑海中那个一直沉寂的南极坐标,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微微荡漾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却无比清晰的牵引感!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苏婉瞬间愣住。坐标……活了?它在主动召唤?
她立刻集中精神,试图再次捕捉那种感觉,却如同石沉大海,坐标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但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绝非错觉。是林默那边发生了什么,间接影响了坐标?还是她自身在长期的艰难跋涉和对遗迹能量的接触中,终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开始被系统更深层地识别?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那远方的灯塔不仅亮着,还向她闪烁了一下。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连日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她更加仔细地感受着胸口的烙印和脑海中的坐标,虽然再无异常,但那份微弱的希望已经种下。
然而,现实的残酷紧随而至。就在她准备离开溪边时,远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不是“血狼”那种改装车辆的嘈杂,而是某种……更低沉、更有力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苏婉心脏骤停,迅速扑倒在溪边的乱石后,借助枯草的掩护向外望去。
只见两辆涂装着暗灰色迷彩、造型略显方正的全地形车辆,正沿着远处一条废弃的旧公路基架缓慢行驶。车顶上没有明显的武器站,但车身线条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磐石”基地制式装备特有的、令她感到熟悉而厌恶的冰冷感。
是周云的人!他们活动的范围竟然已经扩大到如此深入的地方?是在执行常规巡逻,还是……在搜索什么?
车辆在距离她藏身地点约一公里外停了下来。几名穿着统一作战服、装备精良的士兵跳下车,开始用仪器扫描周围环境。他们的动作专业而高效,与“血狼”的散漫截然不同。
苏婉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止。她紧紧贴着地面,感受着身下冰凉的石头,祈祷着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祈祷着对方只是路过。
一名士兵似乎对她的方向举起了仪器,片刻后,又放下了,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随后,小队重新上车,引擎轰鸣着,继续沿着公路基架向西北方向驶去,逐渐消失在暮色中。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苏婉才敢缓缓抬起头,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刚才那一刻,她与死亡和囚笼擦肩而过。周云的触角,比她想象的伸得更长、更远。
她看向南方,目光更加急切。必须更快!必须在周云的网络彻底收紧之前,抵达南极!
她重新上路,步伐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新的紧迫感而略显凌乱,但方向没有丝毫偏差。脑海中那瞬间悸动的坐标,胸口那微弱却顽强的链接,以及肩上背负的所有同伴的希望,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动着她,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中,继续她孤独而伟大的征程。
她是信使,是守望者,是文明在漫漫长夜中,向着微光挣扎前行的、最执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