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栋给予她们喘息之机的山林木屋,脚下的道路真正变得平坦开阔起来。她们踏入了一片广袤而荒芜的平原,枯黄的草甸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天际线与低垂的灰云相接处。风在这里失去了高山的阻挡,变得更加自由,也更加肆无忌惮,呼啸着掠过大地,卷起枯草和沙尘,发出永不停歇的呜咽。
行走在平原上,虽然不再有攀爬的惊险,却面临着新的挑战——暴露。开阔的地形让她们无所遁形,任何远处的视线都可能轻易发现这三个移动的黑点。苏婉不得不更加频繁地利用地面上偶尔出现的浅沟、土坡或稀疏的灌木丛来隐蔽行踪。
小七的感知在空旷地带似乎得到了一些解放,范围扩大了不少。她不仅能预警远处可能出现的车辆或人群,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地下水流的方向和一些小型啮齿动物的洞穴,这为寻找水源和可能的食物提供了线索。
“下面……好像有水,”小七指着一处地势较低、草色稍显深绿的区域,“还有很多……小洞。”
苏婉用那根弯曲的金属管向下挖掘,果然在不到半米深的地方,土壤开始变得湿润,再往下,浑浊的地下水慢慢渗了出来。她们用找到的破铁皮卷成临时容器,小心地收集着这来之不易的、带着土腥味的淡水。
而那些洞穴,在苏婉耐心的挖掘和陷阱布置下(用柔韧的草茎做成简易套索),竟然真的捕捉到了两只肥硕的、类似田鼠的变异小兽。处理这些猎物需要克服心理障碍,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苏婉熟练地剥皮、清理,将肉块在风中晾干,宝贵的脂肪被小心收集起来。
食物的改善,哪怕是这种微不足道的改善,也极大地提升了她们的士气。偶尔能喝到一碗撒了点盐的、混合着鼠肉干和块茎的热汤,对于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太久的她们来说,几乎是一种奢侈。
夜晚,她们通常寻找废弃的动物洞穴或者自己挖掘一个浅坑,再用枯草和找到的破帆布遮盖,勉强抵御平原上无孔不入的寒风。没有篝火的日子,她们就紧紧靠在一起,分享着体温。
在这些寂静的夜晚,胸口的银色烙印成了她们与远方最重要的联系。它不再仅仅是方向的指引,更像是一个无声的伙伴。有时,烙印会传来一阵平稳而温和的暖意,仿佛林默在告诉她们“一切安好”;有时,当小七因为噩梦或寒冷而惊醒时,烙印又会散发出一股安抚的力量,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小七的内心,将烙印的温暖与林默的形象深深重叠):“林叔叔……在陪着我们……”
苏婉则通过烙印,更多地感受到一种力量的恢复和一种日渐强烈的、向南汇聚的意志。她知道,林默的伤势一定在好转,而且,他也在以他的方式,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这种无声的同步,让她倍感安心,也让她肩上的重担仿佛被分担了一部分。
这天傍晚,当她们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准备过夜时,小七忽然指着南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一缕细长、笔直的黑烟。
“苏婉阿姨,你看……那烟……不像篝火……”
苏婉凝目望去。那烟柱确实不同寻常,稳定、集中,带着一种工业化的痕迹。是工厂?还是某个大型幸存者据点的排放?
几乎同时,她胸口的烙印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并不强烈,却清晰地表达着“警惕”与“远离”的意念。
是林默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吗?还是烙印本身对那片区域存在的某种能量或势力产生了排斥?
苏婉的心提了起来。平原并非乐土,文明的痕迹往往伴随着秩序,也伴随着新的危险。那缕黑烟之下,是机遇,还是陷阱?
她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小七和沉睡的秦风。
“我们绕开那里,”苏婉做出了决定,声音沉稳,“继续按我们自己的节奏向南。”
她选择相信烙印的警示,相信林默隔着遥远距离传递过来的直觉。在陌生的地域,谨慎是生存的第一法则。
她们调整了方向,偏离了那缕黑烟所指的方位,继续在广袤的平原上,沿着烙印指引的、更偏向荒野的路线,孤独而坚定地前行。
平原的风依旧在耳边呼啸,诉说着荒凉与未知。但她们的心中,有方向,有彼此,还有一份来自远方的、无声的守护。
远征的路,在平坦中亦藏着波澜。而她们的脚步,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