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上铁轨的时候，江叙白还在发烧说胡话。
他嘴里念叨着“别信坠子”，手却死死抓着我手腕，指甲都快掐进肉里。我一边把他往肩上扛稳，一边把U盘塞进黑绳夹层，顺手把那块来路不明的银坠攥进掌心——烫得离谱，跟刚从炉子里捞出来似的。
风刮得人睁不开眼，铁轨在黑暗里像两条瘦长的蛇，一路往码头方向爬。我没敢开手机导航，怕信号暴露。只能靠鞋尖蹭着铁轨接缝往前挪，一步一滑，活像在走平衡木，还是那种随时会塌的。
凌晨三点，老码头到了。
3号集装箱孤零零杵在空地中央，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可地上那道新鲜拖痕出卖了它——有人不久前才来过，还拖过重物。
我蹲下身，手指刚碰到泥地，就摸到个冰凉的小东西。
黄铜色，圆头扁尾，标准子弹壳。
我捡起来的一瞬间，脑子“嗡”地一下——
画面变了。
十年前，也是这个位置，暴雨夜。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蹲在我面前，戴着狐狸面具，声音压得低：“标记已植入，双生体皆活。”他把一枚子弹塞进我襁褓，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镜头拉近，子弹底部刻着三个字母：G·m·Y。
顾明远。
记忆回放自动结束，我手一抖，差点把这玩意儿扔了。
原来从那时候起，我就被标了记号。跟牲口打烙印一样。
我迅速把子弹壳塞进袖口，低头看江叙白。他脸色发青，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我轻轻把他放在集装箱阴影里，顺手整理他衣领，遮住脖子上的血管凸起——那是毒素扩散的征兆。
保镖就是这时候冒出来的。
三个人，全黑作战服，手里是带消音器的手枪。其中一个直接冲我来了，动作利索得不像普通人。
我装作腿软跪地，背对着他们，指甲飞快在集装箱内壁划下“ZY”两个字。不深，但够我以后用放大镜比对。划完我顺势抹了把脸，像在擦汗，其实是在确认U盘还在不在黑绳里。
“沈小姐，东西交出来。”带头的那个开口，嗓音像是砂纸磨铁，“你从火葬场拿走的数据，还有那枚吊坠。”
我笑了一声：“吊坠？你们烧过的那个？现在戴我脖子上的可是全新款，买一送一的那种。”
那人眼神一沉，抬手就要搜身。
就在他伸手的刹那，一直躺着不动的江叙白突然暴起，一脚踹在他手腕上。枪飞出去老远，砸在集装箱上“哐当”一声。
我立马翻身躲到角落，眼看着江叙白单膝撑地，咳出一口黑血，但眼神亮得吓人。
“醒了？”我边问边往主机接口摸去。
“嗯。”他声音哑得像破锣，“就等你说‘动手’。”
我咧嘴：“Silent上线，启动备份程序。”
U盘插进去那一秒，老旧监控主机“滴”了一声，屏幕闪出几帧模糊画面——有人影搬运箱子，箱体印着和子弹壳上一模一样的G·m·Y标志。
数据开始传输。
保镖还想扑上来，江叙白直接抄起地上那把枪，反手就是一枪托砸在对方下巴上。第二人刚举刀，我顺手把子弹壳甩过去，正中他眼睛。
“哎哟！”那人捂脸后退，我趁机把U盘拔出来塞回黑绳。
第三个人最狠，掏出个遥控器就要按。我一眼认出那款式——跟火葬场养母手里那个一模一样。
我冲江叙白喊：“炸他手！”
江叙白抬手就是一枪，精准打中遥控器。火花四溅，那玩意儿当场报废。
三个人全趴下了。
我喘着气蹲在江叙白旁边：“你不是中毒了吗？还能动？”
他冷笑：“安眠药加肾上腺素，撑十分钟没问题。”
我愣住：“所以你是装昏迷？”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扛那么久？”他扯了扯嘴角，“顺便测试你体力。”
我翻白眼：“下次测试能不能换个轻点的道具？你骨头硌得我肩膀疼。”
他没回话，只是抬手摸了摸我后颈，动作轻得像羽毛扫过。
然后他忽然皱眉：“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知道他问的是记忆回放。
“十年前，有人在这儿给我塞子弹。”我掏出那枚黄铜壳，在月光下转了个圈，“还说了句‘双生体皆活’。”
江叙白盯着那三个字母，眼神冷了下来：“顾明远。”
话音刚落，集装箱顶上传来鼓掌声。
一个男人从暗处走出来，灰中山装，紫檀木串在手里转得飞快，脸上挂着慈祥笑容，活像个刚做完慈善回来的老干部。
顾明远。
他站定，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保镖，又落在我和江叙白身上，叹了口气：“年轻人，拼劲是好事，但别用错地方。”
我没吭声，只是悄悄把子弹壳往校服口袋里塞了塞。
他继续说：“你们以为自己是错换人生的可怜孩子？错了。你们是被选中的。”
江叙白冷笑：“选中当小白鼠？”
“不，是重生。”顾明远抬起手，摩挲木串的动作跟我养母一模一样，“b3计划需要双份样本——存储体与执行体，缺一不可。沈知意的记忆回放，江叙白的生理耐受，都是完美基因链的组成部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养母当年要把我推进焚化炉。
不是为了杀我。
是为了重启。
“所以你们烧了我的吊坠，又给我换了个新的？”我问。
顾明远笑了：“信物必须完整。旧的承载太多记忆，会影响新程序运行。而新的，内置追踪芯片，能实时反馈你们的生理数据。”
我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银坠，心里一阵发毛。
怪不得江叙白让我“别信坠子”。
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个监听器。
顾明远往前走了一步：“现在，我只需要你们本人。实验可以重新开始。”
江叙白突然站起来，挡在我前面，虽然腿还在抖，但气势一点没弱：“你碰她试试。”
顾明远摇头：“何必呢？你们逃不掉的。整个系统都在我手里。”
我没说话，脑子里飞快过着刚才监控里的画面——那些箱子，交易时间，编号规律。
我已经知道怎么反击了。
我轻轻拍了拍江叙白的背，低声说：“待会我数三，你就倒下。”
他一愣：“什么？”
“一。”
他站着不动。
“二。”
我握紧口袋里的子弹壳。
“三。”
江叙白突然“啊”了一声，整个人往后倒，我顺势扶住他，大声喊：“他不行了！快叫救护车！”
顾明远皱眉，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查看。
就在那人弯腰的瞬间，我猛地将子弹壳弹出，正中他眼睛。
混乱中，我一把抱起江叙白就往集装箱外冲。
身后传来怒吼，但我已经跑到铁轨边。
我把他放在轨道旁，掏出手机，打开暗网接单页面。
用户名：Silent
标题：【实名举报】顾氏集团地下军火交易+人体实验证据包
附件：监控截图、子弹壳高清图、G·m·Y标记比对表
备注：第一波流量，麻烦推到热搜前三。
点击发送。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子弹壳。
风从海面吹过来，带着咸腥味。
我把壳子轻轻放进口袋，像藏了颗还没打响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