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磐石城废墟的第三天，队伍钻进了黑松林。
参天古木的枝叶在头顶交叠成密不透风的穹顶，阳光被滤成细碎的光斑，懒洋洋地洒在地上层层叠叠的落叶上。
踩上去时，腐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陷进绵密的黑泥里，每一步都要格外用力才能拔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混着某种植物腐烂后的甜腻气息，闻久了让人头晕。
“这林子不对劲。”罗炎走在最前面，手里的长剑劈开挡路的藤蔓，剑身上沾着的琥珀色树脂很快变成了暗褐色。
他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眉头拧成个疙瘩，“走了半天，没听见一声鸟叫。”
队伍里的人都跟着静下来。
确实，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响动，这林子安静得可怕。连最聒噪的虫鸣都没有，仿佛所有活物都提前逃走了。
话音刚落，队伍末尾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是虎子的娘，她抱着刚满月的孩子跌坐在地，脸色惨白。
众人回头时，只见她脚边的落叶被踢开，露出半截惨白的骨头——看尺寸像是小鹿的腿骨，却被啃得粉碎，骨头上还留着一圈圈螺旋状的牙印，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某种带倒钩的牙齿反复撕咬过。
“这是……”阿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指尖凝结出细小的冰粒。
她的水系异能对危险有种天生的敏锐，此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林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种子袋。
粗麻布的触感粗糙而熟悉，指尖刚触到豌豆射手的种子，前方的树丛突然“哗啦”一声分开。
一道黑影从树后窜了出来，带起的风里裹着浓烈的腥气。
那是一头半人高的黑狼，皮毛油亮得像浸过墨汁，在昏暗的林子里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最吓人的是它的嘴，微微咧开时露出两排锋利的獠牙，竟不像普通狼那样平直，而是像毒蛇的牙齿般微微弯曲，尖端还泛着冷光。
它盯着人群，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赤裸裸的饥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磨盘在转动。
“不止一只！”阿水突然喊道，声音发紧，“左边、右边……至少还有五头！”
随着她的话音，周围的树丛接连晃动起来。
更多的黑狼从树后走出来，形成一个半包围圈，将队伍困在中间。
它们的体型都差不多，动作悄无声息，只有爪子踩在落叶上时，偶尔发出一两声细碎的摩擦声。
王婆子把怀里的猫搂得更紧了，那只白猫却突然炸毛，弓起背发出尖锐的嘶鸣。
上次在磐石城，它就是这样预警了黑铁兵的火攻。
黑狼们似乎被猫的叫声激怒了，最前面的那头猛地压低身体，后腿蹬地，露出了尖利的爪子。
爪尖深陷进泥土里，带出几缕黑褐色的腐叶。
“准备战斗！”罗炎把剑一横，剑身斜指地面，“老石，护住后面的人！”
老石应声上前，双手按在地上。他的土系异能发动时，地面会微微震动。
很快，队伍身后隆起一道半米高的土墙，用附近的碎石和泥土凝成，虽然不算坚固，至少能挡住背后的袭击。
小林没有犹豫，迅速掏出豌豆射手的种子，往身前的地上一撒。
系统催动下，绿色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转眼就长成半人高的植株，饱满的豆荚在枝头轻轻晃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上膛的弩箭。
“放！”他低喝一声。
“砰砰砰！”豆荚接连爆开，绿色的浆液凝成利箭，带着破空声射向最前面的黑狼。
然而预想中的命中声没有传来，那头黑狼异常敏捷，竟像猫一样侧身躲过，箭簇擦着它的皮毛钉在树干上，爆出一团绿色的汁液。
更让人惊心的是，另一头从侧面扑来的黑狼，竟直接挥爪拍向豌豆射手的屏障。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最前排的豆荚被狼爪拍得粉碎，绿色的浆液溅了一地。
“它们不怕这个！”小林心里一紧，这是第一次遇到能直接撕碎豌豆屏障的野兽。
他立刻换了种子，往地上撒了把坚果种子，“阿水！”
阿水立刻会意，指尖的寒气顺着坚果蔓延。
刚长出的绿色坚果瞬间被冰封，变成闪着冷光的冰墙，像一道道锋利的铁丝网，挡在身前。
那头撕碎豆荚的黑狼扑得太急，一头撞在冰墙上。
锋利的冰刺瞬间划破了它的前腿，血珠涌出来，滴在冰面上，很快冻结成细小的血珠。
它痛得低吼一声，后退了两步，琥珀色的眼睛里燃起凶光。
罗炎趁机冲了上去，长剑带着风声劈向黑狼的脖颈。
那狼反应极快，仰头躲开，却被剑刃划破了下巴。
黑血喷溅出来，溅在罗炎的铠甲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某种腐蚀性的液体。
“它们的血有问题！”罗炎低骂一声，挥剑逼退黑狼，“别被溅到！”
这时，侧面又有两头黑狼扑了过来，目标直指队伍里的老人和孩子。
小林赶紧催发喷菇种子，灰紫色的孢子雾瞬间弥漫开来，挡住了黑狼的视线。
那些雾气有轻微的麻痹作用，黑狼冲进雾里后，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往坚果密的地方退！”老石喊道，同时双手猛地下按。
地面再次震动，这次隆起的土墙更高更厚，还夹杂着尖锐的石笋，像一排獠牙从地里冒出来。
黑狼们撞在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土墙虽然晃了晃，却没立刻塌掉。
小林的目光扫过土墙两侧涌动的黑影，突然想起了双向豌豆。
双向豌豆的豆荚能同时向两个方向喷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他迅速在土墙内侧的凹陷处撒下种子，系统催动时，嫩芽破土的速度比普通豌豆快了一倍。
墨绿色的茎秆上很快分出两个分叉，每个分叉顶端都挂着饱满的豆荚，一边对着墙外的黑狼，另一边则斜指后方的密林——刚才有狼爪扒土的声音从那里传来，显然是想绕后偷袭。
“咔哒、咔哒”，豆荚成熟的声音密集如雨。
小林盯着左右两侧的狼影，突然低喝一声，双手同时往前一推。
“砰砰！”两侧的豆荚同时爆开。
墙外的黑狼正准备扑击，被迎面而来的绿箭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墙后那两头试图挖洞的黑狼更惨，刚把爪子探进土里，就被从侧后方射来的豆箭穿透了腹部，呜咽着滚倒在地。
阿水看得眼睛一亮，指尖的寒气立刻缠上双向豌豆的茎秆。
冰棱顺着分叉蔓延，让两侧的豆荚都裹上了一层冰壳。
再次发射时，冰箭交错成网，前挡扑击的恶狼，后防偷袭的爪牙，把队伍牢牢护在中央。
小林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那排分岔生长的豌豆，突然觉得这植物像极了此刻的他们——既要面对眼前的敌人，也要防备背后的冷箭，唯有双向都守住，才能在这黑松林里活下去。
狼嚎声在林子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凄厉。
剩下的黑狼似乎被震慑住了，围着土墙打转，却不敢轻易上前。
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林子里闪着幽光，像悬在半空的鬼火。
小林靠在土墙上，大口喘着气。手心全是汗，握着种子袋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看了眼周围的人，罗炎正在检查铠甲上的血迹，阿水蹲在地上，指尖还在微微发抖，王婆子抱着孩子，后背紧紧贴着土墙，只有那只白猫依旧弓着背，警惕地盯着外面的黑狼。
风穿过树林，带来更浓的腥气。
小林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些黑狼显然没有放弃，它们在等待，等待他们耗尽体力，等待一个破绽。
他摸了摸种子袋里剩下的种子，还有半包坚果墙的种子和几粒大嘴花，是最后的底牌。
抬头看向被冰墙和树叶遮蔽的天空，只能看见一小片灰蒙蒙的云。
这场松林里的搏斗，恐怕还要持续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