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琛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念晚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他问得直接，甚至有些突兀，没有任何迂回和铺垫。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不容许她有丝毫闪躲。
苏念晚的心跳骤然加速，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一种被猛兽盯上的压迫感。这男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气场强大，不好糊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诚地回视他：“是，沈同志。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也很……不知羞耻。”
她微微停顿，看到沈墨琛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继续道：“但我没有别的路了。嫁给王家那个病痨鬼，我宁愿死。听说您是退伍军人，保家卫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我求的不是富贵，只是一个安身之所，一个能让我摆脱大伯一家、靠自己双手吃饭的机会。”
她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过分夸大自己的悲惨，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并适时地给沈墨琛戴了顶“高帽子”，同时表明自己的独立意愿——靠双手吃饭。
王秀英在一旁听着，不由地暗暗点头。这姑娘，会说话，不惹人厌烦。
沈墨琛沉默着，目光依旧停留在苏念晚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又像是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伪。堂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鸡鸣声。
苏念晚几乎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在赌，赌这个男人的责任心，赌他作为军人骨子里的那份正直，也赌苏月柔重生都想抢的“潜力股”眼光不会太差。
良久，就在苏念晚觉得快要撑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沈墨琛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让苏念晚悬着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松快感涌了上来。成功了！
王秀英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哎呀，这就对了嘛！念晚这孩子看着就是个好的，身世又可怜……”
沈墨琛打断母亲的话，看着苏念晚，语气平淡无波：“我娶你。但有几个条件。”
“沈同志您说。”苏念晚立刻端正态度。
“第一，沈家不养闲人。”他目光扫过苏念晚纤细的胳膊，“既然来了，该做的活要做。”
“这是自然。”苏念晚毫不犹豫地点头。她本就没打算吃白食。
“第二，”沈墨琛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安分守己，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
苏念晚明白，这是警告她别想着攀高枝或者有什么歪心思。她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沈同志放心，我苏念晚别的不敢说，但懂得知恩图报，也懂得恪守本分。”
沈墨琛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第三，婚事从简。我最近可能会归队，时间不多。”
“没问题！”苏念晚答应得干脆。她巴不得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好。”沈墨琛不再多言，转向王秀英，“妈，剩下的事您和张罗一下，尽快。”说完，他竟直接转身，又拿起锄头出去了，仿佛刚才决定的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是中午吃什么菜一样。
苏念晚：“……” 这人，还真是……惜字如金，行动派。
王秀英倒是习惯了儿子的性子，笑着打圆场：“念晚你别介意，墨琛他就是这脾气，话少，但心里有数。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对你好。”
“我知道的，婶子。”苏念晚乖巧应道，心里却在想：对我好不好另说，只要能让我离开那个火坑，暂时有个落脚地就行。
【叮！新手任务：成功改变“替嫁”命运，自主选择婚嫁对象。已完成！】
【任务奖励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宿主注意查收：大米五斤，鸡蛋十枚，现金三元，积分10点。】
脑内的提示音让苏念晚心情更好了。很好，开局顺利，还拿到了第一桶金……虽然这金有点少。
王秀英热情地留苏念晚吃午饭，苏念晚婉拒了。她得赶紧回苏家大队，虽然沈墨琛答应了，但大伯一家那边还是个麻烦，她得回去盯着，防止苏月柔又出什么幺蛾子。
离开沈家，苏念晚脚步轻快了许多，连身体的虚弱感似乎都减轻了。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悄悄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那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剥开飞快地吃了下去。又就着冷水吃了点之前藏起来的粗粮饼子。
肚子里有了东西，身上总算有了点力气。
等她慢慢走回苏家大队，快到自家那破败的院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嫁给那个病痨鬼！要嫁让她嫁！”是苏月柔尖利的声音。
“你嚷嚷什么！这事由得了你吗？王家那边已经说好了！”这是大伯母李桂花的声音。
“说好什么？你们收了王家多少好处？就要卖女儿吗？”苏月柔显然是急了，口不择言。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你个死丫头！怎么跟你娘说话的！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那沈墨琛是个什么好东西？克妻的命！你嫁过去是想守寡吗？”苏建国怒吼道。
“你们知道什么！他以后……”苏月柔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绝不能暴露，“反正我不管！我死也不嫁王家！除非苏念晚嫁过去，否则我就……我就去举报你们收王家彩礼！”
院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躲在门外偷听的苏念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狗咬狗，一嘴毛。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苏建国脸色铁青，李桂花捂着脸在一旁哭嚎，苏月柔则脸颊红肿，眼神怨毒地瞪着父母。看到苏念晚进来，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晚晚！你跑哪儿去了？”李桂花像是看到了救星，扑过来就想拉她，“你快跟你姐说，你愿意嫁到王家去，是不是？”
苏念晚灵活地侧身避开她的手，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最后落在苏月柔那张写满不甘和嫉恨的脸上，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小院：
“大伯，大伯母，堂姐。你们不用吵了。”
她顿了顿，在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刚刚去了红星大队沈家。沈墨琛同志，已经答应娶我了。”
“什么？！”
三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苏建国和李桂花是震惊和茫然，而苏月柔，则是彻底的难以置信和恐慌！
“不可能！你胡说！”苏月柔尖叫道，声音都变了调，“沈墨琛怎么会答应娶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念晚看着她失态的样子，心里爽极了，面上却故作不解：“堂姐，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不是你一直跟我说，沈同志人很好，只是名声不好，让我别害怕吗？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与其嫁到王家可能早早守寡，不如嫁给沈同志这样的实在人。所以我就自己去问了，没想到沈同志和他家人都很通情达理，直接就答应了。”
她这番话，直接把苏月柔之前的“铺垫”给坐实了，堵得苏月柔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苏念晚“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苏建国和李桂花也懵了。这……这算怎么回事？煮熟的鸭子……不对，是预定好的替罪羊，自己长腿跑了？还跑到了他们原本给自家女儿选好的“福窝”里？
“你……你私自去找男人？你还要不要脸！”李桂花反应过来，气得破口大骂。
苏念晚眼神一冷，看向李桂花：“大伯母，我父母不在，我的婚事，自然由你们做主。你们不是已经给我定下王家了吗？我现在自己找到了愿意娶我的人，还是你们原本给堂姐相看好的对象，这不正好两全其美吗？堂姐不用嫁‘克妻’的，我也不用嫁病痨鬼。怎么，难道你们非要逼我嫁去王家才满意？还是说……你们收了王家的钱，不退不行？”
最后一句，直接戳中了苏建国和李桂花的肺管子。他们的确是收了王家不少彩礼。
苏月柔看着父母闪烁的眼神，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苏念晚这个贱人，竟然真的攀上了沈墨琛！不行！她绝不能允许！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猛地朝苏念晚扑过去：“我撕烂你的嘴！让你胡说八道！”
苏念晚早就防着她这一手，灵活地往后一退。苏月柔扑了个空，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更是气得发疯。
“够了！”苏建国怒吼一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看看状若疯癫的女儿，又看看一脸平静却眼神锐利的侄女，再想到那退不回去的王家彩礼，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苏念晚：“你说沈家答应了，空口无凭！”
苏念晚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从容地道：“沈家婶子说了，明天就会请媒人正式上门提亲。大伯若是不信，到时候一看便知。”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建国知道，这事恐怕是真的了。沈家是体面人家，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颓然地挥挥手，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滚！都给我滚进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桂花还想说什么，被苏建国一瞪，悻悻地闭上了嘴，拉着还在不依不饶的苏月柔进了屋。
苏念晚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场硬仗，算是暂时打赢了。但她知道，以苏月柔那重生女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王家的彩礼，大伯一家肯定不甘心吐出来，说不定还会找麻烦。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想着系统空间里那五斤大米和剩下的八个鸡蛋，心情又好了起来。
至少，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且，那个未来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似乎，比想象中还有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