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东罗城,西罗城炮台,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炮。主城火炮,听号令射击。”
吴三桂冷静地下令。他不想过早暴露所有火力点。
清军的楯车和步兵阵又向前推进了约半里,进入了红衣大炮的最佳射程。
城墙上,炮手们已经完成了瞄准,引信嗤嗤作响。
“开炮!”吴三桂猛地一挥手。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猛然炸响,城头腾起团团白烟。
数枚沉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划破空气,狠狠地砸向清军的阵列。
炮弹落点极为精准!
一枚炮弹直接命中一辆楯车,那简陋的防护在重炮面前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撕得粉碎,木屑夹杂着血肉横飞。
另一枚炮弹则砸入步兵阵中,犁出一道恐怖的血肉胡同,残肢断臂和惨叫之声顿时响起。
清军的阵型出现了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在军官的弹压下稳定下来。
他们显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损失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幸存下来的楯车和步兵继续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同时,他们的火铳手也开始在盾牌掩护下,向城头进行零星的,几乎没有效果的射击,噼啪的铳声如同炒豆。
“弓箭手,自由散射!”明军将领下令。
城垛后方,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纷纷探身,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洒下去。
虽然大部分箭矢被清军的盾牌和楯车挡住,但仍有一些穿过缝隙,带来新的伤亡。
清军的试探目的已经部分达到,他们摸清了主城部分火炮的射程和威力。
但他们还想知道更多。
突然,在阵型侧翼游弋的约三百蒙古骑兵发出一阵怪叫,猛地催动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城墙!
他们的目标并非攻城,而是试图快速掠过城下,用骑弓向城上抛射。
同时极度冒险地贴近观察城墙根部的防御设施,如陷坑,铁蒺藜的布置,并试探明军的反应速度和火力覆盖范围。
“找死!”吴三桂眼神一冷,
“佛郎机炮,霰弹准备,目标,骑兵!”
设置在敌台和角楼上的中型佛郎机炮迅速调整了射角,装填了专门对付人员的霰弹。
蒙古骑兵风驰电掣,马蹄声如雷鸣。
他们精湛的马术使得他们在奔驰中也能勉强开弓,零星的箭矢抛射上城头,但威力有限。
就在他们冲入射程的瞬间。
砰砰砰!
佛郎机炮特有的连续射击声响起!
一片片死亡的钢铁风暴横扫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连人带马瞬间被打成了筛子,惨叫着倒地。
霰弹覆盖面极大,后续的骑兵也纷纷中弹落马。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火铳和强弩也集中火力打击这支骑兵。
蒙古骑兵的冲击势头瞬间被遏制,损失惨重,只得狼狈地拨转马头,扔下几十具人马的尸体,仓皇撤回本阵。
整个试探性进攻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
清军见明军防守严密,火力配置层次分明,反应迅速,无机可乘,便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残余的步兵和楯车掩护着伤员,缓缓向后撤退,消失在地平线下。
关城前,只留下一些破损的楯车碎片,倒伏的尸体和斑斑血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城头上的明军发出了一阵欢呼,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戍边生涯中又一次寻常的“打招呼”。
吴三桂面无表情地看着清军退走。
他心中清楚,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甚至可能是一次配合多尔衮书信的“表演”,意在提醒他清军的存在和威胁。
清军的损失不大,但他的关宁军也消耗了不少火药箭矢。
“清点伤亡,补充弹药,修复损毁。”
他淡淡地吩咐道,“给北京写战报,就说击退鞑子试探进攻,斩首三百级,我军伤亡轻微,关隘稳如磐石。再次请求拨发粮饷火药,以固边防。”
他又顿了顿,补充道:
“给多尔衮的回信,语气可以再急切一点。就说今日又遭猛攻,虽侥幸击退,但军械损耗巨大,粮草不济,将士怨言颇多,看他下次能送来多少东西。”
手下将领心领神会,纷纷领命而去。
吴三桂再次望向关外,目光深邃。
清军的试探不会停止,只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具威胁。
他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既要借助清军的压力向南北双方索要资源,又要确保山海关万无一失,绝不能真的让清军钻了空子。
这座天下第一雄关,既是他的护身符,也成了他的囚笼。
他享受着左右逢源带来的权力和富贵,也时刻承受着来自三方的巨大压力。
而关外那次次不痛不痒却又暗藏杀机的试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真正的饿狼,一直在门外徘徊,从未离开。
他走下城楼,回到总兵府。
府邸修建得颇为气派,既有边关的粗犷,又不失奢华。
来自各地的奇珍异宝点缀其间,显示着主人非同寻常的地位和财富。
美妾娇婢环绕,歌舞升平,仿佛关外的烽火,关内的纷争都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他的心腹谋士,一个姓方的师爷低声道:
“大人,如今南北对峙,我军独善其身,固然是好。但长久下去,绝非良策。总要择一木而栖啊。”
吴三桂眯着眼,把玩着手中的玉杯:
“择?如何择?北京那位,手段狠辣,难以揣度,今日用我,明日未必不能杀我。南京那群酸儒,夸夸其谈,内斗不休,岂是成事之主?”
“关外蛮夷,更非我族类!与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不如……就做这山海关的王!”
他的眼中闪过炽热的野心。
军阀割据,拥兵自重,在这乱世之中,或许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他要做的就是紧紧抓住手中的军队和关隘,等待时机。
“可是大人,北京陛下似乎锐意改革,整军经武,若其真能成功,整合北方,届时大军压境……”
方师爷担忧道。
“成功?”
吴三桂嗤笑一声,“谈何容易!得罪光了天下读书人,靠杀人是坐不稳江山的。就算他真有本事,没个三年五载,也休想彻底稳定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