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消息很快传遍各抄家队伍,原本还有些手软或心有戚戚的厂卫和兵丁们,眼睛顿时都红了。
动作变得更加粗暴高效,搜索得也更加仔细彻底。
火光,哭喊声,砸抢声在京城各处此起彼伏,这个夜晚,北京的空气都是滚烫而血腥的。
整个北京城,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瞬间被马蹄声,铁甲碰撞声,粗暴的撞门声,惊恐的尖叫与绝望的哭嚎彻底撕裂。
成国公府,这座历经大明九代帝王,象征着无上荣耀与特权的巍峨府邸,此刻正迎来它最黑暗的黎明。
朱漆大门紧闭,门楼上悬挂的御赐灯笼在寒风中摇曳,仿佛垂死挣扎。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府邸那号称能抵千斤闸的包铜大门。
在特制的撞城锤面前如同纸糊般轰然向内炸裂,木屑纷飞,烟尘弥漫。
“锦衣卫奉旨查抄,反抗者格杀勿论。”
猛如虎那标志性的,如同炸雷般的吼声率先穿透烟尘。
他身披重甲,手持一柄巨大的开山斧,如同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第一个踏进了这座象征着大明勋贵顶峰的府邸。
身后,是如狼似虎,手持利刃与锁链的锦衣卫缇骑。
以及数十名乞活军精锐,他们手中的自生火铳在晨光熹微中泛着死亡的幽蓝光泽。
“大胆,何人敢擅闯国公府,太祖高皇帝御赐丹书铁券在此,见券如见太祖,尔等逆贼!”
管家带着一群家丁护院,色厉内荏地挡在前院。
手中高举着一面用黄绫的铁券,试图用祖宗的余威吓退闯入者。
“铁券?”
猛如虎狞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敬畏,只有杀意和一丝嘲讽,
“老子砍的就是你这铁券。”
话音未落,他巨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冲前,手中开山斧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毫无花哨地劈下。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那面象征着免死特权的丹书铁券。
在猛如虎这凝聚了战场杀伐之气的全力一劈下,竟从中凹陷下去,
铁券带着黄绫飞上半空,又重重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上面除谋逆不宥几个鎏金大字,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
管家和所有家丁都傻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太祖的铁券,弯了?这怎么可能?
“拿下。”
猛如虎一声令下,锦衣卫如潮水般涌上,锁链哗啦作响,瞬间将呆若木鸡的管家和家丁捆成了粽子。
绝望的哭喊和求饶声这才爆发出来。
府邸深处,传来成国公朱纯臣歇斯底里的咆哮:
“反了,反了天了,猛如虎,你这丘八,本公要诛你九族!”
他身着蟒袍,手持一柄装饰华丽的宝剑,状若疯虎地带着几十名心腹家将冲了出来,试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猛如虎眼中寒光一闪,“火铳营,前排,预备!”
“咔嗒,咔嗒,”清脆整齐的扳机簧片声响起,数十支黑洞洞的铳口瞬间对准了冲来的朱纯臣等人。
那冰冷,整齐,毫无生气的金属阵列,散发着远比刀剑更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朱纯臣的脚步猛地刹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身后的家将更是两股战战,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他们不怕刀剑,但面对这新式的,能在百步外取人性命的火器。
尤其是皇帝亲军乞活军手中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自生火铳,源自本能的恐惧瞬间击垮了他们的勇气。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猛如虎的声音如同寒冰。
“当啷——”有人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如同连锁反应,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
朱纯臣看着对面那一片冰冷的铳口。
再看看地上弯曲的铁券,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手中的宝剑哐当一声跌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被两名锦衣卫粗暴地架起拖走。
他口中兀自喃喃道:“太祖,太祖啊,您看见了吗?”
“朱由检倒行逆施,他要亡我大明啊!”
抄家行动再无阻碍。
唯一的一点意外就是曾经抽了石头鞭子的那位小公爷朱焕臣,又刚好在抄家队伍中碰到了石头。
结局自然不必多说。
归根究底,乞活军还是封建王朝的军队。
锦衣卫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在骆养性亲自坐镇指挥下,分成数队,冲入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翻箱倒柜,撬开地板,砸破墙壁,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啼哭,器皿的碎裂声,粗暴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这座百年公府末日的交响曲。
真正的震撼,发生在地窖。
当沉重的石板被铁钎撬开,露出幽深的洞口时,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金属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火把的光芒投入其中,刹那间,整个地窖仿佛被点燃。
银山,不,是银海,
一锭锭五十两的官银,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从地窖入口一直堆砌到最深处。
形成了一道道反射着火光的银色墙壁,火光跳跃其上,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光泽。
空气仿佛都被这庞大的财富压得凝固了。
连见惯了世面的锦衣卫,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低低的惊呼。
“快,清点,装箱!”骆养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亲自跳下地窖。
抓起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那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财富带来的冲击力。
让他这位见惯了血腥的锦衣卫头子也感到一阵眩晕,心头随即涌起狂喜。
这仅仅是成国公府一处地窖的冰山一角。
后续在其他地方发现的密室,夹墙,甚至假山石腹中,还藏着更多的金砖,玉器,古玩字画。
相比于成国公府的激烈反抗,国丈周奎的府邸则上演了一出闹剧。
当卢光祖带着乞活军火铳营和锦衣卫踹开周府大门时,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家徒四壁的景象。
府内陈设简陋,甚至显得有些破败。
周奎本人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旧棉袍。
头发散乱,在一群同样衣着寒酸的妻妾子女簇拥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倒在卢光祖脚下:
“卢将军,卢将军明鉴啊,老朽冤枉,天大的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