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吓得魂飞魄散,白眼一翻,几乎晕厥过去。
隔壁的骆养性更是如遭雷击,浑身颤抖。
李若琏话锋一转,
“陛下有好生之德。念尔等年幼无知,或可网开一面。”
他站起身,目光终于转向隔壁牢房里那些面无人色的父亲们,声音转冷:
“交出你们贪墨,隐匿,转移的所有赃银,具体数目,藏匿地点,经手之人,一丝一毫,不得隐瞒,现在就说,说出来,你们的儿子,可免一死,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不说。”
李若琏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那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狱中闪过一道刺目的寒光。
他没有指向那些父亲,而是将刀尖,缓缓地,稳稳地,抵在了骆养性独子的咽喉前。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少年剧烈跳动的颈动脉,
“不说,本官就当着你们的面,一个时辰杀一个,从最小的开始,让你们骆家,王家。统统绝后!”
李若琏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判官,冷酷得不带一丝人间情感。
“不——”
骆养性发出野兽般的绝望嚎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我说,我说啊,银子有一部分,被我存在城南裕泰钱庄。用的是远房侄子的化名。”
“有三百万两,还有一部分金子,熔成了金饼,埋在我在昌平庄子后山的,老槐树下具体位置,我画给你。”
“还有王之心。他拿的最多,他把很多古玩字画,没登记。直接运去了他在天津卫的私宅。”
在亲生骨肉性命被刀锋抵住的极致威胁下,骆养性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以及其他核心人物贪墨隐匿的巨额财富藏匿地点,方式,经手人,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为了儿子的命,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同党,甚至主动攀咬出更多他掌握的隐秘,
隔壁牢房里,王之心的心腹千户,户部工部的贪官们,看到骆养性崩溃招供。
再看到李若琏那没有丝毫动摇,随时可能落下的刀锋,以及自己儿子们惊恐绝望的眼神,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我说,我也说,我的银子藏在。”
“别杀我儿子,我招,我全招,还有周铎他转移了至少五十万两的盐引,在……”
“我把银子换成了粮食,藏在……”
一时间,诏狱深处变成了一个疯狂“吐银”的场所。
为了儿子能活命,这些曾经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贪官污吏,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最深,最暗的秘密财富藏匿点暴露出来。
甚至互相攀咬,唯恐自己吐露的少了,儿子就会死在前面,
李若琏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的书记官运笔如飞,飞快地记录着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地点,每一笔骇人听闻的财富。
他手中的刀,始终稳稳地抵在少年的咽喉,未曾移动分毫,如同悬在所有人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李若琏的行动效率高得惊人。
凭借着从诏狱里榨出的详细口供和藏宝图,他麾下的乞活军精锐和新整顿的锦衣卫如同精准的猎犬,扑向京城内外,甚至远至天津卫,通州的一个个隐秘地点。
城南“裕泰”钱庄的地窖被挖开,整整齐齐的银锭重见天日。
昌平庄子后山的老槐树下,掘地三尺,挖出了沉甸甸,裹着油布的金饼。
天津卫王之心奢华私宅的密室夹墙被砸开,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通州码头那间不起眼的嫁妆铺子,地下更深的地窖被找到,里面堆积的银锭数量之多,让见惯了场面的老兵都倒吸凉气,
还有那些被转移的盐引,被囤积居奇的粮食,被藏匿的珠宝。
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纷纷被挖掘出来。
追赃行动比第一次抄家更加精准,更加致命,因为目标明确,藏匿点清晰,几乎没有任何无效搜查。
每一铲下去,都伴随着令人心跳加速的财富光芒,
三日后,一份新的,墨迹似乎还带着血腥气的清单,放在了朱由检的御案上。
李若琏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却难掩疲惫:
“启禀陛下,臣奉旨追查贪墨隐匿赃款,经三日清剿,共追回现银三百八十五万七千六百两。黄金四万二千两,追回及估值古玩字画,珍宝玉器等折银约一百五十万两。”
“追缴盐引,商契,当铺契书等可兑现及估值约二百二十万两;起获隐匿粮米十五万石。此外,查抄相关涉案人员家产,得现银约二百二十万两,田宅商铺等折价约八十万两。
“总计追回赃款赃物折合白银约一千零八十万两,加上此前查抄之四千一百余万两,总计已逾五千万两白银。”
殿内一片倒吸冷气之声,五千万两,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极限。
户部尚书倪元璐捧着账册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然而,御座上的朱由检,脸上依旧没有笑容。
诏狱还有一些硬骨头没有吐口,还想留给子孙后代。
朱由检淡淡的开口道:“李卿,诏狱那批人,再审,把他们藏的银子要挖干净!”
诏狱的最深处,这里关押的都是曾经位极人臣,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顶级犯官。
为了家族的延续,为了钱,最后几个硬骨头挺到了现在,也终于挺不住了。
前任首辅陈演,曾经的道貌岸然早已荡然无存。
他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刑架上,十指血肉模糊,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的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时而哀求,时而诅咒。
李遇知,另一位内阁大学士,情况稍好,但精神也已濒临崩溃。
他看着狱卒手中那烧得通红的烙铁,浑身筛糠般抖动,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瓦解。
李遇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开口说道:“我有一处外宅,地窖下三尺,还有一批,是晋商送的八十万两白银……还有……还有……”
他断断续续地吐露着一个个隐秘的藏宝地点。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只求一个痛快的渴望,压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