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荡漾的光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云海仙宫的低语与仙乐彻底隔绝。林晚晚站在一片晶莹剔透的水面上,足下涟漪微散,却奇异地不曾下沉。她环顾四周,心脏仍因方才那一步跨越空间的悸动而微微加速。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亭台楼阁,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水域。
头顶是无垠星空,却比人间的夜空璀璨千万倍,星河如瀑布般倾泻流淌,柔和的光辉将一切都蒙上一层梦幻的银纱。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漫天星辰,让人恍惚间分不清天地界限。远处,有巨大的、散发着莹莹蓝光的水母状生物缓缓飘过,拖曳着长长的、如星光织就的触须。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灵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而浩瀚的气息。
“这里是‘星沉泽’,仙界一处偏僻的秘境。”玄宸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泽中生灵,久沐星辰之力,其味……或可一尝。”
林晚晚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转头看向他。星河的光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完美的线条,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里,此刻也映着点点星芒。她忽然意识到,他并非只是简单地把她“偷渡”到仙界,而是精心挑选了这样一个地方。
没有众仙瞩目的压力,没有繁文缛节的束缚,只有这片专属的、静谧而神奇的星空与水泽。这是一种笨拙却极为用心的体贴。
“很……美。”她轻声说,心底那点因为突兀被带离的慌乱,渐渐被这片星水的宁静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玄宸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平静的水面:“今日饮宴,并未尽兴。你说……想吃鱼?”
林晚晚一怔,随即想起自己之前在那觥筹交错的宴席上,对着那些灵气逼人却略显清淡的仙肴,曾对他低声嘀咕过一句“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想念人间烟火气的大鱼大肉了”,当时他只是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
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尖。她弯起眼睛,用力点头:“嗯!想吃鱼!新鲜的,最好能自己钓!”
玄宸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袖袍随意一拂。只见不远处的水面泛起涟漪,一套看似朴素的青玉钓竿凭空出现,稳稳悬在水面之上。钓竿旁,还出现了一个简易的灶台,几样洁净的厨具,甚至还有几个小玉罐,里面盛放着仙界特有的香料——正是她之前在直播间里好奇询问过的那几种。
“此泽之鱼,性喜星辰精华,寻常饵料无用。”玄宸说着,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纯净星辉,轻轻弹向那无钩的钓线末端,一颗米粒大小、光华内敛的“星辰”便凝结在了线端。“以此为饵,静心即可。”
林晚晚好奇地接过那根触手温润的青玉钓竿,学着他的样子,在那片星辉水面上坐下,将钓线垂入水中。那“星辰”沉入水下的刹那,仿佛真的融入了这片星海,再无痕迹。她闭上眼,尝试着放空思绪,感受着水波细微的流动,感受着周遭浓郁却温和的灵气。
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许久,她手中的钓竿猛地一沉!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下传来,几乎要将她拽入水中。林晚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钓竿。那鱼儿的力量大得惊人,钓线瞬间绷紧,发出细微的嗡鸣。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伸来,轻轻覆在了她握着钓竿的手上。一股沉稳而强大的力量瞬间透过他的手传递过来,原本剧烈挣扎的钓竿立刻变得温驯。
林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手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微凉,却奇异地让她因紧张而沁出汗意的手心安定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和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将她笼罩。
“稳住,引导它。”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低沉而平稳。
林晚晚脸颊微热,依言屏息凝神,借助他传来的力量,开始与水中那顽强的生灵角力。收线,放线,再收线……几个回合下来,一道璀璨的银光终于破水而出!
那是一条长约两尺的鱼,通体覆盖着细密的银色鳞片,每一片鳞上都仿佛镶嵌着微缩的星辰,在星辉下流光溢彩。它脱离了水面,却并不剧烈挣扎,只是微微摆动着尾鳍,一双灵动的鱼眼好奇地看着林晚晚,竟透着一股不似鱼类的灵性。
“星辉鳟,看来它很喜欢你。”玄宸松开了手,语气平淡,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再自然不过。
林晚晚看着这条美丽得不像话的鱼,又看了看身旁神色自若的男人,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在仙界的一片神秘水泽边,和一位仙尊并肩坐着,钓起了一条星光凝聚成的鱼?
这经历,怕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压下心中的奇异感,厨师的本能让她立刻行动起来。处理这条星辉鳟的过程也充满了惊喜,鱼鳞入手冰凉,鱼肉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散发着淡淡的星辰光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甜气息。
她利落地将鱼处理干净,一部分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晶莹剔透,准备做仙界版的“星辉刺身”;一部分用带来的少量灵植和仙界香料腌制,打算用来香煎;最肥美的鱼腩部分,则准备熬一锅鲜美的鱼汤。
当她点燃灶火,热锅烧油,将腌制好的鱼块放入锅中时,“刺啦”一声,浓郁的香气瞬间迸发出来!那不仅仅是鱼肉的鲜香,更混合了星辰的清冷和几种仙界香料的奇异芬芳,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勾人魂魄的复合香气,连一旁静坐观星的玄宸都微微侧目。
很快,简单的三菜一汤摆在了临时变出的小玉桌上:莹白剔透、点缀着细碎星芒的刺身;煎得两面金黄、香气扑鼻的煎鱼块;奶白色、翻滚着星光的鱼汤;还有一小碟用仙界脆藕清炒的时蔬。
林晚晚递给玄宸一双玉箸,眼中闪着期待的光:“仙尊,尝尝看?这可是名副其实的‘仙界全鱼宴’。”
玄宸看着眼前这桌远胜仙宫盛宴、充满了生机与烟火气的菜肴,再抬眸看向眼前女子被灶火烘得微红、带着明媚笑意的脸颊,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星辰流转。他缓缓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刺身,蘸了点她特调的酱汁,送入口中。
下一刻,他持箸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鱼肉入口即化,极致的鲜甜在舌尖炸开,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精纯温和的星辰之力,缓缓流入四肢百骸,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更奇妙的是,这味道里,还蕴含着一股他所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温暖与专注。
他沉默地细细品味着,然后又依次尝了煎鱼块,喝了鱼汤。每尝一口,他周身的清冷气息似乎就融化一分。
林晚晚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虽说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但这毕竟是仙界的鱼,眼前的毕竟是位仙尊。
良久,玄宸放下玉箸,抬眸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
“晚晚。”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没有冠以任何头衔,只是这两个字,被他用那独特的、带着一丝清冷的嗓音念出来,竟有种别样的缱绻。
“此间风味,远胜琼浆玉液。”
星河流转,水波不兴。在这片唯有彼此的秘密星泽之中,他的一句话,让周遭无尽的星辰,仿佛都温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