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老实说他画技一般，也就简笔画的水平，当初会想到写这样一本书主要还是因为读书读烦了突发奇想，后来黛玉开了书坊，他就顺手塞过来卖着玩儿。
谁想到后来竟然被一个来这儿买书的官员看中，大手一挥就是全部存货都要，林玦也不好意思卖太贵，索性只要了成本价。
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促成一桩好事。
林玦见严明对这本书非常感兴趣，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也可以试试写这样一本书，也算对得起自己一身本领。而且这家书坊的润笔费可不少，你也能补贴点家用。”
严明闻言十分心动，沉吟片刻，有些腼腆道：“那你说我要是写一本养猪的怎么样？”
林玦：？
养什么？
林玦懵了一下，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嘴上还不忘鼓励，“严兄竟然还会养猪，若是能将心得经验写出来，自然是好的。”
严明对林玦的惊讶并不例外，解释道：“我父亲去世之后家里就败了，后来我和娘亲姨娘们搬到乡下，买了几亩薄田种地为生，再养些家禽家畜补贴生活。她们心疼我很少让我去地里，我便卯着劲想把这些牲畜养好，时间久了，多少有些值得一写的。”
说着他自豪地扬起下巴，自信道：“我养的鸡鸭猪一向是村里最肥的，卖的时候能比别人多出五钱银子，十里八乡的名气呢。”
林玦哑然，拱手充满敬意，“严兄知识广博，小弟甘拜下风。”
严明摆摆手，反倒不好意思了，“我这都是些小道，你可别捧我。”
“严兄这话可就错了，养殖也是百姓的生存之道之一，事关民生，又何来小道之说？”
林玦认认真真说道，严明抿唇，两人相视一笑，无形之中对彼此的情分都深厚许多。
从后间出去，叫上看的如痴如醉的张书恒，三人便准备打道回府。
张书揣着书，迫不及待回家重新仔细品读一遍，路上跟林玦严明滔滔不绝安利，“绛珠客果然名不虚传，不仅仅是诗写得好，骈文竟然也写的这么一针见血字字珠玑，你们没第一时间看到真是可惜了。”
说着叹了口气，“要是我能有幸跟他见一面辩论一番就好了，真好奇能写出这等文章的人会是怎样的君子风骨。”
林玦现在已经很习惯身边人都是黛玉的狂热粉，淡定的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余光瞥到什么，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严明跟着停下，“怎么了？”
“什么？”张书恒问。
“……没什么。”林玦若有所思，“我刚才好像看到王淮了？”
张书恒一愣，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嗤笑道：“今天听他那么贬损绛珠客，还以为他是真有什么独到见解。没想到一下值竟然也跑来买书，真是……”
“口是心非。”严明接话，端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一本正经说：“跟盼着丈夫回家又闹脾气的媳妇一样。”
“……噗。”张书恒没忍住笑出来，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抬手冲他竖大拇指，“严探花这形容实在妙。”
林玦也没想到严明会冷不丁口出狂言，惊奇地打量着他，啧啧称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平时到底都看了些什么才会想到这个。”关键是形容的还很传神，佩服佩服。
严明耸耸肩，表示他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三人在路口分道扬镳，林玦坐马车回家，先被林如海叫去问了一遍今日经历，林玦挑着好的说了些，被放走之后去找了黛玉，跟她形容了一遍今天书坊的火爆，逗得黛玉抿嘴笑个不停。
“好多人都想跟你见一面对坐论道，等你摆在外面的那个留言板拿回来，恐怕字密得都要看不清咯，幸亏咱家有西洋镜（放大镜），不然你年纪轻轻怕是就要多出一双外置眼睛了。”林玦打趣道。
所谓留言板，实际上是黛玉在书坊外面放了许多纸笔，凡是对她的文章有建议或论点的，都可以写在纸上，供大家互相讨论，当然，黛玉自己也会看，然后挑出自己感兴趣的进行回复。
这也是换一种方式的辩论，黛玉对此期待已久。
第二日，林玦照常去翰林院上值，一进入史馆下意识找了下王淮的身影，没成想找了个空，他坐下问张书恒，“王修撰今天请假了？”
张书恒摇了摇头，凑近低语，“他昨天在书坊那儿和人动手打起来了，被五城兵马司撞见抓走，据说今天中午才放出来。”
五城兵马司跟现代的公安局差不多，林玦心中一惊，皱眉问：“可波及到书坊？为什么吵起来的？”
“书坊生意没事，不过外头那个别出心裁的留言活动被暂时取消了。”
张书恒扼腕长叹，愤愤不平道：“都怪王修撰又犯了那老毛病，当场嚷嚷说绛珠客的骈文华而不实满纸荒唐，结果被人驳斥了一顿，听人说当时他脸都气红了，口不择言说了几句过分的，结果对方也被激起了火气，就打起来了。”
“好在五城兵马司刚好在附近巡逻，没造成什么损失，不然书坊说不定都要关门几天整顿。”
张书恒挂着黑眼圈闷闷不乐，“我昨天一宿没睡写了一篇作文，本来还想今天过去和别人讨论讨论，结果——唉，王修撰一大把年纪，干什么跟还没及冠的后生争执，据说跟他打架那人还是国子监的学生。”
林玦听完始末只能想到“荒谬”两个字，王淮好歹是从六品官员，竟然就这么当众跟人动手，真真是偏执入魔了。
可惜了黛玉那么期待留言，林玦的好心情都没了，撑着下巴想了一遍自己的人脉，没想到谁能在五城兵马司帮自家书坊说几句好话。
本来这事他们就是无辜，但愿只是暂时停止活动避避风头，过几日事态平息再悄悄恢复便好，林玦不想看到黛玉失望的样子。
这日下值，林玦放心不下去书坊周围转了一圈，肉眼可见人少了许多，完全没有昨天摩肩擦踵的盛况。
不过好在也没人再敢来这儿闹事，林玦去同一条街的铺子买了一包蜜饯，准备回家安慰一下黛玉。
刚踏出铺子门，忽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喊他。
“林玦？好久不见，恭喜你高中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