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震惊到有些失言，半晌才合上嘴巴，惊异地看着平整洁净的墙壁，难以想象其实它们上面写满了字，就这样瞒过所有人数年之久。
他情不自禁上前轻轻触摸了一下墙壁，屈指敲了敲，传递而来的空鼓声让他心脏加速，脱口而出，“这儿竟然还是个暖房？”
所谓暖房，其实就是古代的暖气，原理跟炕差不多——通过在两层墙壁之间留下一部分空隙流通烧热的空气来起到取暖的作用。
不过暖房多见于北方，常州位于江南，气候温暖，黄明泽却大费周章弄了个暖房，说没有蹊跷谁信？
顾安眼睛一亮，连连点着头，喃喃道：“这就对上了，黄明泽先用柠檬水将账本写在墙壁上，然后用花椒味掩盖，等需要查询账本的时候，就让人烧热暖房，字迹自然而然就会显现出来。”
林玦摇头啧啧感叹，“黄明泽能想到这一招，实在算得上心思奇巧，也难怪他能这么快就爬进江南这漩涡的中心。”
“只可惜聪明没用到正路上，最后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顾安冷笑一声，立刻出去找人给暖房生火验证猜测。
等待的期间，他和林玦待在屋子里转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林玦随手把牌位掀过来查看底座，冷不丁忽然道：“话说回来，你鼻子怎么会这么灵，那么微弱的味道我都没察觉到。”
顾安身体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随即，他垂眸，掩住那些不能为人道也的想法，轻描淡写道：“小时候喝的药里总会掺进去一些奇怪的东西，时间长了，就对一些异常的气味比较敏感。”
“……”
林玦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手腕忽的一抖，手里的牌位落在实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愣了两秒才伸手把牌位扶正，眨了眨泛酸的眼眶，深吸一口气，走到顾安身边，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闷声道：“以后我保护你，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顾安抓住机会握紧林玦的手指，发现对方堪称顺从地和他十指交握，眼尾不由弯了弯，撒娇似的晃了晃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含笑道：“我知道，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哥哥也一直都在保护我，有哥哥在，我很安心。”
林玦眼睛不自然的快速眨了一下，偷眼看着顾安，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在试探什么东西。
但他只是短短几个瞬间之后，他就想开了。
或许顾安真的发现了什么，但那都无所谓，他相信就算对方真的因此疏远他，但绝对不会因此伤害他。
大不了到时候换成他死皮赖脸的追回去，林玦乐观的想，以前是顾安追他，现在颠倒过来也算公平。
而且林玦自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总有一天，他一定会亲口把异能的秘密告诉对方。
林玦甚至有点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看着两人十指相握的手，轻轻笑了一声。
那点微薄的隔阂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一缕轻烟散开，两人静静牵了一会儿手，最后在逐渐炎热的空气下不得不松开，用手扇风勉强降温。
负责烧火的人很尽心尽力，没多久屋内的温度就猛蹿一截。
而正如顾安猜测的那样，随着墙壁温度升高，墙壁上逐渐显示出焦糖色的字迹。
不仅仅是一面墙，整个房间的四面墙都在同时展现出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甚至是头顶的天花板，都能隐约看到字迹逐渐映出，然后迅速扩散，最后填满每一寸空间。
这一幕奇幻得仿佛是神仙显灵，但其实只是一个人类为了满足贪欲而施展出的手段。
林玦和顾安默契地同时上前一步，仔细看着那逐渐显示出的文字，心跳因为兴奋而慢慢加速，眼里逐渐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有了账本，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林玦伸了个懒腰，放松道：“别的不说，常州这些大小官员，一个都别想跑！”
“不仅仅是他们。”
顾安的黑眸映出那些焦糖色的字迹，汇聚在一起仿佛点燃了一把火，熊熊燃烧着无穷无尽野心。
他克制着兴奋到颤栗的声音，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还有其他州府，那些在江南为所欲为的地头蛇，那些祸国祸民的蠹虫，有了这份账本，顺藤摸瓜，我非要砍掉他们的两条胳膊不可！”
林玦愣了一下，随即，他哈哈大笑，用力捶了一下顾安的肩膀，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大笑道：“说得好！这些垃圾臭虫，也的确是该清扫干净了。”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多说，立刻找来纸笔，一个人念一个人写，亲手将这份珍贵的账本记录在案。
顾安小心翼翼又郑重其事地在最后一页写清了找到账本的过程，最后在下面盖上秦王的印章以作证明，长舒出一口气，嘴角微微翘起。
“现在就剩下把这本账本送到皇叔案前了。”
顾安轻点账本，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微微眯着眼喃喃着，“这个消息没有必要瞒死，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先让他们自己乱起来，只要他们乱了，就不怕抓不到狐狸尾巴。”
林玦则在想另一件事，摸着下巴疑惑道：“看这份账本，黄明泽的确私吞了一大笔修缮水坝的款项，但是我看抄家抄出来的东西却不多，至少远远不及他这些年贪污的银两多。”
“或许是献给了本地望族寻求庇护。”顾安猜测道，冷笑一声：“江南四大家族护官符的名号我也听过，再加上一个甄家，这些银子可能都不够他们分的。”
“但是贾史王薛四家如今的根基都已经转移到京城，况且据我所知，如今薛家贾家史家都只是勉强撑着外表的体面华丽，实则内里已经有了拮据的迹象，若能分到这么大一笔贪污款，他们怎会沦落至此。”
林玦越说逻辑越顺畅，脑海中也逐渐显现出一个过于大胆的猜想。
他不知不觉站直了身体，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几次张了张嘴，才发出声音。
“所以，这笔银子大概率是甄家和王家两家私吞了，但是什么事会需要这么大一笔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