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
王二娃的警告像无形的波纹传遍潜伏阵地,每一名战士都屏住了呼吸,将身体更深地埋进掩体,手指虚搭在扳机上,目光死死锁定各自负责的区域。下方道路上,铁蛋带领的护送队伍和驮着物资的骡马队,正不紧不慢地行进着,他们对即将降临的危险似乎毫无察觉。
望远镜的视野里,对面山腰那片岩石区再无任何异动。那抹转瞬即逝的反光仿佛只是阳光开的恶劣玩笑。但王二娃坚信自己的判断——毒蛇就盘踞在那里,冰冷的复眼正透过伪装,观察着山下移动的“猎物”,也可能……在搜寻着他们这些同样潜伏的“猎人”。
时间在极度紧张的对峙中缓慢流逝。铁蛋的队伍已经行进了潜伏区域的一半,再往前,就将逐渐脱离最理想的伏击圈。
“连长,他们……还不动手?”趴在王二娃身边的通讯员,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焦躁。
王二娃没有回答。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敌人的沉默不合常理。如果目标是物资,现在就是最佳的攻击时机;如果目标是特务连,那么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潜伏的自己这些人,为何还按兵不动?
除非……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物资,或者不全是物资。除非他们有着更深的图谋,或者在等待一个更关键的信号。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打破了山间的死寂!但这枪声,并非来自对面预想的埋伏点,而是来自王二娃他们潜伏阵地侧后方,大约一里地外的一片乱葬岗!
子弹没有射向山下的队伍,而是打在了潜伏阵地边缘的一棵老松树上,树皮炸开,木屑纷飞!
“怎么回事?!”阵地里一阵轻微的骚动。战士们本能地调转枪口朝向枪声来源。
“保持原位!注意正面!”王二娃厉声低喝,压制住部队的慌乱。他的心猛地一沉——声东击西?不对,这更像是……打草惊蛇!或者,是某种定位和试探!
几乎在后方枪响的同时,对面山腰,那沉寂的岩石区,终于露出了獠牙!
“咻——轰!”
一枚掷弹筒发射的小型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落在了山下运输队前方二十多米的路面上,轰然炸开!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爆炸的硝烟和弹坑,瞬间截断了队伍前进的道路!
骡马受惊,发出嘶鸣,队伍顿时一阵混乱。
“敌袭!隐蔽!准备战斗!”山下传来铁蛋声嘶力竭的吼声,护送队伍的战士们反应迅速,立刻依托路边的沟坎和石块,架起武器,紧张地瞄准炮弹飞来的方向。
然而,对方只打了这一炮,便再次沉寂下去。没有预想中的机枪扫射,没有步兵冲锋,只有那团缓缓升腾的硝烟,嘲弄般地弥漫在道路上。
王二娃的脑子飞速转动。后方莫名其妙的冷枪,正面精准却毫无后续的炮击……这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日军战术!高桥特遣队,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通讯员!”王二娃猛地转头,“通知三排长,带一个小队,向后搜索乱葬岗方向,小心诡雷,发现敌情立刻鸣枪示警,不许恋战!”
“是!”
“命令四排,向右侧迂回,抢占对面山梁的侧翼制高点,动作要快,注意隐蔽!”
“命令一排二排,原地不动,继续监视正面,没有绝对把握,不准暴露火力!”
一连串命令下达,部队开始有限度地机动。王二娃知道,自己必须动,不能完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对方这套虚实难辨的组合拳,目的很可能就是搅乱他的部署,逼他露出破绽。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对面山腰。对方的指挥官,那个神秘的高桥,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落子看似毫无章法,却处处透着阴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方搜索的三排小队没有发现敌人,只找到了一个用树枝巧妙架设、连接着绊线的空弹壳装置——那声枪响,果然是诱饵。迂回的四排还在艰难地攀爬,试图包抄。
山下,铁蛋指挥队伍试图绕过弹坑,加快速度通过这片死亡区域。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面的沉寂和山下的动静吸引时——
“咻——咻——咻——”
数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极其突然地从王二娃潜伏阵地的左翼,一片被认为无法通行的陡峭崖壁方向袭来!
“噗噗噗!”
几名注意力集中在正面的战士身体猛地一震,喉咙或是胸口瞬间多了一个血洞,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岩石。
弩箭!是那种特制的弩箭!
“左翼!小心冷箭!”王二娃瞳孔骤缩,狂吼出声,手中的步枪瞬间指向左翼崖壁。那里,几个穿着与岩石颜色几乎完全一致的伪装服的身影,如同壁虎般贴在陡峭的岩壁上,手中的弩机正在重新装填!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山下的物资,而是王二娃,是特务连的指挥中枢和精锐!
第一波接触,特务连在完全占据地利和先手的情况下,竟然付出了血的代价。王二娃看着身边倒下的战士,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死死盯住崖壁上那些鬼魅般的身影,扣住扳机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高桥,你终于出手了!但这诡异的袭击方式,这声东击西的致命冷箭,真的就是你的全部手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