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宗北境,极寒冰原深处。
此地比孙不二此前历练之处更加酷寒,凛风已不再是冰刀,而是化作了无形的极寒法则碎片,切割着空间,冻结着时间。寻常仙王在此,若无特殊法宝护体,亦难以长久支撑。放眼望去,万里冰封,唯有连绵的冰川与永不停歇的暴风雪,构成一片绝对的生命禁区。
然而,在这片连灵魂都能冻结的绝域中心,却矗立起了一座完全由玄冰构筑的堡垒——“冰魄要塞”。要塞不大,却棱角分明,与周围的冰川融为一体,散发着与这片天地同源的极致寒意。要塞表面,无数细密的冰蓝色符文流转,构成强大的防御与聚灵阵法,将周遭狂暴的冰系灵气驯服、吸纳,化为己用。
孙不二,便坐镇于此。
他依旧身着月白弟子袍,但袍服之外,隐隐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仿佛由绝对零度凝聚而成的冰蓝色光晕。他静坐于要塞最高处的观星台(虽无星可见,只有永恒的暴雪),双眸闭合,气息与脚下万里冰原、与头顶呼啸的寒风完美交融。
自奉命镇守北境以来,他已在此驻守半年。这半年,他未曾踏出冰原一步,终日与严寒为伴,与寂寥为伍。苏小蛮原本派了一支百人战堂精锐随他同来,却被他尽数遣回,只留了十余名擅长冰系功法或体质特殊的弟子作为辅佐。用他的话说:“此地,人多无用。”
起初,还有依附于轮回宗、或途经此地的修士、甚至一些不开眼的冰原妖兽,试图挑战这座突兀出现的要塞,试探这位看似年轻的镇守者的深浅。
结果,无一例外。
无论是真仙级的散修团伙,还是成群结队、堪比仙王的远古冰兽,在靠近冰魄要塞百里范围内,便会感受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令人窒息的极致寒意。他们的灵力运转会变得滞涩,血液几近凝固,神魂仿佛都要被冻结。而那位端坐于要塞之巅的月白身影,甚至无需起身,只需一个眼神,一道意念,便能引动整个冰原的寒意,将来犯者瞬间冰封,化为这冰原之上又一尊永恒的雕塑。
不过三月,北境冰原便流传开一个称号——“冰域王”。意指那位轮回宗的年轻镇守者,于此地,便是绝对的君王,执掌冰之权柄。
这一日,孙不二如同往常般,心神沉入《神魔冰魄决》的深层次修炼之中。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角,沿着冰原的地脉与寒气,向着更深处、更遥远的地方蔓延。觉醒的冰魄体让他与此地环境有着超乎想象的亲和,他能“听”到冰川移动的轰鸣,能“看”到地底深处万年玄冰的脉络,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那沉睡在冰原核心的、古老而庞大的冰系本源。
忽然,他蔓延至西北方向数万里外的一缕神念,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波动。那并非生灵的气息,也非自然形成的寒流,而是一种……人为的、带着隐匿与窥探意味的能量残余,其属性阴冷诡谲,与炼魂门功法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高明,几乎与周围的极寒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他与此地几乎化为一体,绝难察觉。
孙不二闭合的眼眸骤然睁开,冰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利。他缓缓起身,立于观星台边缘,望向西北方向。那里的暴风雪似乎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但在他的感知中,却多了一条极其隐晦的、被某种力量短暂开辟出的“通道”痕迹。
“来人。”他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要塞。
一道身影迅速出现在他身后,是一名元婴期的战堂弟子,对孙不二恭敬行礼:“镇守使,有何吩咐?”
“西北方向,七万三千里外,‘葬神谷’区域,近期可有异常报告?”孙不二问道。葬神谷是北境冰原一处有名的险地,传说曾有上古神魔于此陨落,环境极其恶劣,空间不稳,寻常无人靠近。
那弟子一愣,仔细回想后摇头:“回镇守使,并无异常报告。我们的巡逻范围目前最远只到五万里处的‘寒鸦岭’,葬神谷太过危险,并未纳入常规巡逻。”
孙不二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冰蓝光芒,轻轻点向西北方向的虚空。那点光芒无声无息地融入暴风雪中,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传讯战堂总部,及幻宫。”孙不二下令,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北境,‘葬神谷’区域,发现疑似炼魂门高层活动痕迹,其隐匿手段极高,意图不明。建议立即派遣精通空间与隐匿探查之高手,秘密前往核实。”
“是!”那弟子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前去传讯。
孙不二重新坐下,目光依旧望着西北方向。他能感觉到,那条隐晦的“通道”正在缓慢消散,对方显然极其谨慎。但他更清楚,对方选择在北境这等绝地暗中活动,所图必然不小。或许,与林婉儿师姐探查到的那个上古邪宗遗迹有关?抑或是……这冰原之下,也藏着什么与“猎龙”相关的秘密?
他心念微动,整个冰魄要塞的符文微微一亮,汲取寒气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要塞下方,万里冰层深处,那被他初步引动、驯服的冰系灵脉,开始如同沉睡的巨龙般,缓缓调整着自身的韵律。
他不需要主动出击,这里是他的领域。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感知。若对方真敢在此地兴风作浪,他不介意让这北境冰原,再多几尊永恒的冰雕。
“冰域王……”他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外界强加于他的称号,纯净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极致冰寒。
他不在乎名号,只在乎职责。镇守北境,那便要此地方圆百万里,皆遵轮回宗之法度,皆在他的绝对掌控之下。
与此同时,轮回宗内,苏小蛮和莫离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北境的加急传讯。
“葬神谷?炼魂门的爪子竟然伸到那里去了?”苏小蛮看着讯息,眉头紧锁,“孙不二那小子不会看错吧?那里鸟不拉屎的,他们去干嘛?”
莫离的身影在雾气中浮现,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孙不二身负冰魄体,与北境环境近乎一体,他的感知不会错。而且……‘葬神谷’……那个地方,在上古时期,似乎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陨龙渊’。”
“陨龙渊?”苏小蛮瞳孔一缩。
“传说,曾有太古真龙于此喋血,龙魂不散,龙尸化渊……”莫离缓缓道,“若炼魂门的‘猎龙计划’与此有关……”
苏小蛮猛地站起,战意勃发:“我立刻亲自带人过去!”
“不可。”莫离阻止道,“孙不二既然能发现并传讯,说明他已有戒备。对方隐匿手段高明,打草惊蛇反而不美。我会派‘无影’小队秘密前往,配合孙不二进行深度探查。你这边,继续按兵不动,麻痹对方。”
苏小蛮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出征的冲动,重重点头:“好!就依你所言!告诉孙不二,给我盯死了!一旦确认,老娘亲自去拆了那破渊!”
北境冰原,依旧风雪漫天。但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与严寒之下,一场围绕着上古传说与惊天阴谋的暗战,已然悄然拉开序幕。而那位端坐于冰魄之巅的年轻镇守使,便是这盘棋局中,轮回宗落下的第一枚,亦是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第一百零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