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城主府夜宴，暗流汹涌
华灯初上，城主府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朱漆大门洞开，两排身着明光铠、气息彪悍的侍卫持戟而立，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位到来的宾客。门前车水马龙，装饰华贵的马车络绎不绝，下来的皆是天风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大商行的东家、依附于城主府的家族族长、以及一些实力不俗的散修头领。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从府内深处飘荡而出，混合着美酒佳肴的香气，营造出一派歌舞升平的奢华景象。今夜，城主赵蛮以庆贺少城主赵括突破先天后期为名，广发请柬，大摆宴席。明为庆贺，实则耀武，更是对天风城各方势力的一次敲打与整合。
宴会设于城主府最大的“耀武殿”内。殿宇恢弘，雕梁画栋，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黑曜石，映照着穹顶垂下的数百盏琉璃宫灯，光华璀璨。宾客们按照身份地位依次落座，推杯换盏，笑语喧哗，但仔细看去，许多人的笑容背后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与恭维。
主位之上，城主赵蛮并未身着戎装，而是一袭绣着暗金蟠龙纹的锦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并未多言，只是偶尔举杯，接受着下方众人的敬贺，元丹境强者的无形威压淡淡弥漫，便足以让整个大殿的气氛保持在他掌控的节奏之中。
而今晚真正的主角，无疑是坐在他下首的少城主赵括。
赵括换上了一身赤红色的华服，金冠束发，意气风发。他突破后的气息尚未完全内敛，周身隐隐散发着灼热逼人的波动，令靠近他的一些宾客感到呼吸微窒。他谈笑风生，应对自如，享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敬畏、羡慕、以及谄媚的目光。
不断有人上前敬酒，言辞极尽阿谀。
“少城主天纵奇才，弱冠之龄便已是先天后期，放眼周边数城，谁与争锋？实乃我天风城之福啊！” “恭喜少城主！贺喜少城主！一月后的擂台，定然手到擒来，扬我城主府神威！” “那杨家小子真是不知死活，螳臂当车，自取灭亡！我等届时定去为少城主助威，看那小子如何伏诛！”
赵括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傲然。他尤其享受着众人对杨奇以及杨家的贬低与践踏，这让他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感。
“诸位过誉了。”赵括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丝竹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他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冷笑，目光扫过全场，“不过是碾死一只嗡嗡叫的苍蝇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倒是劳烦诸位惦记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场早已注定结果的游戏。
“倒是杨家…”他话锋一转，声音拖长，带着明显的讥讽，“听闻近日生意不太好做啊？也是，家族子弟不懂规矩，肆意妄为，自然会连累家族。诸位说是与不是？”
殿内瞬间安静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微妙地闪烁起来。这话里的威胁与敲打，不言而喻。
立刻有人高声附和：“少城主所言极是！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眼力劲，要懂得审时度势！” “杨家如今日薄西山，还纵容子弟惹是生非，合该有此一劫！” “我等日后定当更加谨言慎行，唯城主府马首是瞻！”
一些原本与杨家还有些许往来的小家族代表，脸色微白，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心中那最后一丝摇摆也彻底熄灭。
端坐主位的赵蛮，对此并未出声，只是缓缓抿了一口酒，默认了赵括的言行。这本就是今夜宴席的目的之一。
然而，在这满堂的喧闹与奉承中，却有一处显得格格不入。
在大殿相对偏僻的一角，杨家的席位。只有传功长老杨振一人孤身前来赴宴，他面无表情，正襟危坐，对周围的喧闹、那些刻意投来的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默默地自斟自饮，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曾是元丹境强者，虽因旧伤修为停滞，但那份沉淀下来的气度仍在。他的沉默与孤寂，与周围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一块顽固的礁石，立在阿谀奉承的潮水之中，显得有些刺眼。
赵括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与不快。他端着酒杯，缓步走了过去，身后跟着一群谄媚之徒。
“杨长老，独饮岂不寂寞？”赵括停在杨振席前，居高临下，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怎么不见杨家其他人来？莫非是…怕了？”
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
杨振缓缓放下酒杯，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后辈：“城主府只发了一张请柬，老夫代表杨家前来，足矣。少城主若是来敬酒，老夫喝了便是。”
他不卑不亢，语气平淡，却将赵括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无形中化解了几分。
赵括眼角微微一抽，笑道：“杨长老好定力。只是不知，一个月后，贵府的杨奇是否也能有这般定力？可别到时候吓得尿了裤子，跪地求饶，那可就无趣了。”
恶毒的话语，毫不掩饰。
杨振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但声音依旧平稳：“生死状已签，擂台之上，各安天命。结果如何，届时自知。少城主又何必急于一时口舌之快？”
“口舌之快？”赵括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冷，“我只是提前替杨奇哀悼罢了。对了，杨长老，记得提前给他备好一口薄棺，毕竟主仆一场，也算仁至义尽了。”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杯掷于杨振案前，发出哐当一声脆响，随即哈哈大笑，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极尽的羞辱！
大殿内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杨振身上，有怜悯，有嘲讽，有冷漠。
杨振面无表情地看着案前那只晃动的空酒杯，良久，缓缓伸出手，将其拿起，置于一旁。他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只是那眼底深处，有一抹冰冷的寒光，一闪而逝。
宴席继续，歌舞更盛。然而在这片奢华的喧嚣之下，冰冷的暗流却在汹涌奔腾。每个人都在这场盛宴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计算着得失，站队着立场。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一名侍卫匆匆上前，在赵蛮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蛮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点了点头。
侍卫退下不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下意识望去，只见殿门处，一道清冷绝丽的身影，在两名气息深不可测的白衣侍女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身着一袭淡青色的曳地长裙，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她容颜绝美，却冷若冰霜，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无形的薄雾，将殿内的喧嚣与奢靡都隔绝开来，令人不敢直视，更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
正是城主之女，楚清秋。
她的出现，如同在喧嚣的熔炉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吸引了大殿内所有的目光。连一直志得意满的赵括，眼神都变得热烈而复杂起来。
楚清秋对投向她的无数目光恍若未见，莲步轻移，径直走到主位前，对着赵蛮微微敛衽一礼，声音清冷空灵：“父亲。”
“清秋，你出关了？”赵蛮脸上露出难得的温和笑意。
“嗯。”楚清秋轻轻颔首，目光甚至没有扫过一旁眼神热切的赵括，便淡淡开口道，“听闻一月后，有一场生死赌斗？”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突然安静下来的大殿。
霎时间，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凛。
这位深居简出、身份超然的大小姐，为何会突然关心起这件事？
暗流，似乎变得更加汹涌难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