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手指在电台残骸上滑过，金属片边缘划破了她的指尖。她没管，继续把那块从改造人身上拆下来的合金往电路板上压。
“再试一次。”她说。
龙弋刚用匕首刮干净表面氧化层，递给唐芯。唐芯接过，小心翼翼地搭在焊点上。
“稳住。”姚丽莎靠在石柱边，手里拿着一块烧焦的塑料片，“温度不能超过两百度，不然绝缘层一化，全短路。”
“你说得轻巧。”唐芯咬牙，“我拿手当夹具呢！”
裴千雅缩在蒋雨萌身边，眼睛盯着本子上的记录。她忽然抬头：“我记得研究站电脑里有个文件，写着‘应急频段：121.5兆赫’。你们要不要试试这个？”
白露立刻动手调频率旋钮。她耳朵贴着耳机，手指一点一点拧动。
时间像是卡住了。
三个人围着电台，谁都不敢出声。龙弋坐在地上，背靠着祭坛边缘。水晶还在闪，紫光一下一下打在他脸上。
“滴——”
耳机里传来一声断续的杂音。
白露猛地坐直：“有信号！”
她赶紧重新对准频率，手指发抖。又等了几秒，耳机里传出沙哑的声音：
“……SoS……重复……方位不明……求援……”
声音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随即被噪音吞没。
“听到了吗？”唐芯瞪大眼，“外面有人！真的有人！”
白露没回应。她反复调整天线角度，试图让信号稳定。龙弋凑过去看电台上的指示灯，微弱地跳了一下。
“不是回波，是移动源。”
“你怎么知道？”姚丽莎问。
“回波是固定的。这个信号有轻微多普勒偏移，说明它在动。”龙弋指着天线接口，“方向大概是东南，距离八十多海里。可能是船，也可能是低空飞行器。”
唐芯咧嘴笑了：“我们没被忘了！有人在找我们！”
“别高兴太早。”姚丽莎冷笑，“就算他们收到信号，也不知道我们在哪儿。没有坐标，没有识别码，喊破喉咙也没用。”
“但至少证明这岛不是死地。”裴千雅小声说，“外面还有人活着，还在搜救。”
她低头看着蒋雨萌的手。那只手还在轻轻颤动，频率和之前一样，每三秒一次。
龙弋站起身，走到电台旁。他拿起焊好的导能片，塞进背包侧袋。
“通讯只能辅助，我们自己的任务不能停。节点必须按时激活。”
“可现在有希望了！”唐芯站起来，“万一他们能定位我们，直接救走，不比玩命强？”
“万一呢？”龙弋看着她，“万一信号中断了？万一那艘船根本没能力靠近？万一他们是路过，根本没打算救援？”
唐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们不能赌。能靠的只有自己。信号来了是好事，但它改变不了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龙弋开口。
白露点点头：“他说得对。我们现在连怎么发送回复都不知道。电台只能收，不能发。除非……”
她看向裴千雅：“你还记得那个文档里有没有提发射功率要求？”
裴千雅翻本子：“有……写着‘最低输出五瓦，配定向天线’。但我们这台最多一瓦半，天线还是断的。”
“那就别想了。”姚丽莎抱着手臂，“收都收得断断续续，还想发？做梦。”
“不一定。”龙弋突然说，“我们可以用敲击信号叠加音频脉冲。模拟摩斯码，通过背景噪音传出去。”
“你认真的？”唐芯愣住，“拿石头敲地还能发电台信号？”
“不是发电台信号。”龙弋解释，“是让对方在监听时，注意到这段规律噪音。只要他们够专业，就会意识到这不是自然干扰。”
白露眼睛亮了：“如果他们在扫频监测，确实有可能捕捉到异常节奏。哪怕只是怀疑，也会靠近查看。”
“前提是他们愿意查。”姚丽莎撇嘴，“现在谁会为了几下敲石头跑八十海里？”
“但我们得试。”龙弋说，“哪怕只增加百分之一的几率。”
唐芯立刻跳起来：“我去准备工具！拿匕首敲岩壁就行！”
“不行。”白露拦住她，“频率要精准。你节奏不稳，容易乱。得有人专门计时。”
裴千雅举手：“我可以……我能记住节拍。以前练舞的时候，老师总让我打拍子。”
“你来。”龙弋点头，“等下按三短三长三短的节奏，每组间隔十秒。这是国际通用求救信号。”
“明白。”裴千雅握紧笔，开始写下来。
白露重新戴上耳机，继续守着信号。十分钟过去，又传来半句模糊的话：
“……发现异常信号源……正在接近……”
然后彻底消失。
“他们听到什么了？”唐芯紧张地问。
“不知道。”白露摇头，“可能只是干扰，也可能……真注意到了。”
龙弋走到祭坛中央，看了眼水晶。紫光依旧稳定闪烁，和蒋雨萌的呼吸同步。
他蹲下，伸手探她额头。有点烫，但脉搏平稳。
“她撑得住。”裴千雅轻声说，“刚才手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了什么。”
“那就抓紧时间。”龙弋站起，“所有人检查装备。原计划不变，七点出发。但在走之前，我们要送出第一段求救信号。”
姚丽莎开始翻背包找工具：“用什么敲？石头太散，声音不集中。”
“用金属。”龙弋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导能片，“这东西共振性好。敲击后能产生高频谐波，更容易被捕捉。”
“你舍得？”姚丽莎挑眉，“这可是激活法阵用的。”
“少一片不影响。”龙弋把片子递给她，“优先级变了。生存和联络，现在同等重要。”
唐芯接过片子，跑到岩壁边试敲了一下。
“铛——”
声音清脆，在洞穴里传得很远。
“不错。”白露说，“再来两下短的。”
唐芯照做。
“三短三长三短。”裴千雅数着，“间隔十秒。可以了。”
龙弋看表：“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开始。”
唐芯举起片子，对着岩壁，一下一下敲击。
铛、铛、铛……
铛——铛——铛——……
铛、铛、铛……
每组结束后，停十秒，再重复。
白露耳朵贴着耳机，屏住呼吸。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
突然，耳机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回应：
“……收到节奏信号……疑似人工编码……确认中……”
所有人都僵住了。
唐芯停下敲击，手还举着。
白露猛地抬头：“他们听到了！他们真的听到了！”
裴千雅抓着本子，眼圈红了：“听见了吗？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了！”
姚丽莎靠在墙边，没说话。但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龙弋站在原地，盯着电台上的指示灯。
那盏小灯，正微微闪着。
一下，两下，三下。像是在回应。
他抬起手，轻轻按住电台外壳。
“继续敲。”他说，“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活着。”
唐芯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金属片。
铛、铛、铛……
白露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信号虽然弱，但那段回应反复出现了三次。
最后一次，她说听到了关键词：
“……派遣直升机……预计六小时抵达……重复……正在确认坐标……”
龙弋转身看向祭坛外的黑暗。
海风从裂缝吹进来，带着咸味。
他知道，六小时太短。
节点还没激活，法阵没启动，蒋雨萌还在昏迷。
但他也知道，有人来了。
不是幻想，不是希望。
是真实的声音，穿过八十多海里的浪涛，传到了这里。
唐芯敲完最后一组信号，手有点抖。
“我说。”她忽然咧嘴一笑，“等他们看到我们这一身泥，估计以为捡到野人了。”
姚丽莎哼了一声：“你才是野人。我这铅服还完好呢，一看就是文明社会来的。”
裴千雅小声说：“我希望他们带了热汤。”
白露没笑。她还在听信号。
龙弋走到她旁边，低声问：“还能连上吗？”
她点头：“断断续续，但一直有背景噪音。他们在持续监听。”
“那就保持联络。”龙弋说，“每十五分钟敲一次信号。直到我们出发。”
他回头看了眼众人。
“任务不变。”他说，“但我们多了个目标——活到他们来。”
唐芯举起金属片，在掌心拍了两下。
裴千雅握紧蒋雨萌的手。
白露的耳机里，又传来一声微弱的播报：
“……信号源持续……位置锁定中……”
龙弋站在水晶旁，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