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餐桌上还残留着清蒸鱼的鲜香，陈瞬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刚站起身就被陈天雄叫住。老爷子不知何时换了身深色唐装，手里把玩着那对包浆温润的核桃，站在客厅中央，眼神比餐桌上的射灯还要锐利。
“等一下。”陈天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最近城南不太平，你们几个在学校老实点，别瞎掺和外面的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瞬、季无常他们，最后落在陈瞬身上，“四中在城南区，那边的水比你们想象中深。”
季无常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陈叔是说……道上的事？”
“不该问的别问。”陈天雄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张烫金名片，扔给陈瞬，“这是飞龙的电话，在城南区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打给他。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动用这层关系。”
陈瞬接住名片，指尖触到卡片冰凉的质感。名片上只有“飞龙”两个字，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头衔，没有公司，透着股神秘感。他知道父亲口中的“飞龙”绝非普通人——能让陈天雄特意托付的，至少是城南道上能说上话的人物。
“知道了。”陈瞬把名片塞进钱包，折叠好揣进裤兜。
“走吧，再晚赶不上晚自习了。”季无常看了眼时间，率先往门口走。蓝狮赶紧跟上，经过陈天雄身边时还鞠了一躬，引来老爷子一声“这孩子懂礼貌”的评价。
李华锋和郭强也跟了出去，陈瞬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父亲。陈天雄靠在玄关柜上，核桃转动的“咔啦”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最终只说了句：“自己当心。”
别墅外的夜色已经浓稠如墨，三菱EVo的引擎低吼一声，像头苏醒的猛兽窜了出去。季无常把车开得依旧很野，却比之前收敛了些，至少没再玩“蛇皮走位”。车厢里没人说话，陈天雄那句“城南不太平”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飞龙是谁？”李华锋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他对道上的人物总是格外好奇。
陈瞬望着窗外飞逝的街灯，淡淡道：“我爸在城南的朋友，具体干什么的不清楚。”
季无常转动方向盘，车子拐进通往四中的小路：“能让陈叔特意叮嘱，肯定是能镇住场面的角色。不过他说得对，咱们现在的重心是学校，别掺和外面的事。”
郭强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只要没人惹咱们，咱们也不惹事。”
车子很快抵达四中后门，五人拎着书包钻进夜色。刚进校园就感觉不对劲——往常这个时间，晚自习前的校园本该是最喧闹的，今天却安静得有些诡异，教学楼的灯光明明亮得刺眼，却听不到往常的打闹声，反而有种暴风雨前的压抑。
“怎么回事？”郭强皱起眉，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
李华锋眯起眼睛，嘴角勾起抹兴奋的笑：“有意思了，肯定出事了。”他鼻子特别灵，仿佛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躁动因子。
季无常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瞥了眼，低声道：“我和蓝狮先回五班，晚自习后老地方见。”
“行。”陈瞬点头，看着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带着李华锋和郭强往二班走。
刚到二班门口，就被一群人堵了个正着。赵小飞带着昨天那十五个跟班，个个脸上都写着“有大事发生”的兴奋，看到陈瞬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瞬哥！锋哥！强哥！”赵小飞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激动，“你们可算来了！”
陈瞬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在自己脸上打转，才想起这两天被小七操练得鼻青脸肿——左眼下方一块淤青，嘴角还破了皮，郭强的颧骨高高肿起，李华锋的额头贴着块创可贴，怎么看都像是刚打完架的样子。
“瞬哥，你们这是……跟谁干架了？”赵小飞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既有好奇又有担忧。
陈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被个“农民工”揍了吧？只能含糊道：“没什么，小擦小碰而已。”
李华锋立刻接话，拍着胸脯吹牛逼：“就是，跟外面几个不长眼的混子切磋了一下，三两下就解决了。”
郭强也跟着帮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不是嘛，对方都是成年人，块头比咱们大不少，照样被咱们揍得服服帖帖。”
赵小飞一群人听得目瞪口呆，看向三人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崇拜。成年人？还三两下解决？十中三巨头果然名不虚传！
“行了，别扯这些了。”陈瞬赶紧转移话题，“到底出什么事了？看你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提到正事，赵小飞立刻压低声音，凑近了说：“瞬哥，你们还不知道？三班的赵磊和张雄约架了！”
“约架？”李华锋挑眉，“他俩上周不是刚打完吗？那张雄猛得一批，赵磊纯属找揍。”
郭强也挠挠头：“这赵磊怕是没挨够打，又想找不痛快？”
“这次不一样！”赵小飞神秘兮兮地说，“赵磊放话出来，说这一战谁赢了，谁就是三班老大！彻底了断！”
陈瞬靠在走廊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斑驳的水泥面：“这也正常。现在十个班，就三班还没分出胜负，早该有个了断了。”
“什么时候打？”李华锋摩拳擦掌，显然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上完晚自习，在篮球馆！”赵小飞的声音里带着兴奋，“这事整个高一都传遍了，估计到时候人少不了。”
陈瞬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一看，是季无常发来的信息：“三班有大戏，篮球馆，晚自习后。”
他回了个“收到”，抬头对李华锋和郭强说：“看来今晚睡不着了。”
晚自习的铃声像催命符，敲得每个人心不在焉。陈瞬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班里几个混子频频交换眼神，手指在桌底下飞快地发着信息。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沉，教学楼里的灯光明明灭灭，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整个高一教学楼瞬间炸开了锅。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向篮球馆，走廊里挤满了人，喧闹声震得墙壁都在颤。陈瞬三人夹在人群中，被推着往前挪，赵小飞一群人紧紧跟在后面，嘴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待会儿的架会有多激烈。
篮球馆的铁皮大门早就被人拉开，里面亮如白昼，白炽灯的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痛。场馆中央的木地板上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烟雾缭绕，汗味、烟味和劣质香水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混子气息”。
陈瞬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排，刚站稳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一班的杨群靠在篮球架上，身边围着十几个跟班，他叼着烟，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四班的飞扬兄弟站在场地左侧，依旧穿着同款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们紧抿的嘴角。身后的七八个人个个神情倨傲，显然没把这场架放在眼里。
六班的刘子轩独自缩在右侧的角落里，背靠着铁丝网，手里把玩着一颗篮球，眼神阴沉沉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惹眼的还是四天王——七班的黎学友、八班的张德华、九班的郭明天、十班的刘富城。四人站在场地中央偏后的位置，身边簇拥着二十多个跟班，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气场十足。黎学友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张德华抱着胳膊，郭明天嚼着口香糖，刘富城则低头玩着手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人还真不少。”李华锋啧啧称奇，“看来三班这架是捅到马蜂窝了。”
郭强的目光落在场地中央：“快看，主角来了。”
只见三班的人分成两拨，泾渭分明地站在场地两端。
张雄那边还是五个人，个个都穿着黑色t恤，露出结实的胳膊。张雄站在最前面，左臂的绷带已经拆了，取而代之的是几道狰狞的疤痕。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怒火却像要烧起来，显然对这场架早有准备。
赵磊那边则站着十二个人，他本人穿着件白色衬衫，袖口挽得很高，露出手腕上的金表。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时不时和身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看起来胜券在握。
“上次十二打五都输了，这次还来？”李华锋嗤笑一声，“这赵磊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陈瞬没说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赵磊虽然怂，但不傻，明知道打不过还约架，肯定有猫腻。他的目光扫过四天王的方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张雄，”赵磊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篮球馆，“还需要打吗？你们五个，真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雄往前踏出一步，胸膛微微起伏：“废话少说，要打就来，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蹭蹭。”
“呵。”赵磊突然笑了，那笑容阴险又得意，“是吗？可我今天带来的人，不止这些哦。”
他说着，拍了拍手。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四天王身后的二十多个人里，突然走出二十个，排着队走到了赵磊身后。原本十二人的队伍，瞬间膨胀到三十二人，气势一下子压倒了张雄那边。
“卧槽！”李华锋低骂一声，“四天王居然帮赵磊？”
郭强也皱起眉：“他们不是四中初中部升上来的吗？跟赵磊这种外来的怎么会扯上关系？”
张雄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黎学友四人，怒吼道：“黎学友！你们什么意思？这是我们三班的事，跟你们四天王没关系！”
黎学友吐掉嘴里的烟蒂，慢悠悠地说：“本来是没关系，但有人出钱请我们帮忙，我们总不能不给面子吧？”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描淡写，“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全场一片哗然。
“四天王居然收钱帮人打架？”
“赵磊真够下本钱的，为了当个三班老大，居然请动了四天王！”
“张雄这下悬了，五打三十二，怎么打？”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陈瞬身边的赵小飞都看呆了：“瞬哥，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郭强的眉头皱得更紧：“看来张雄要完了。”
李华锋眼神一凛，攥紧了拳头：“这赵磊真是个小人！咱们要不要出手帮一把？张雄这人看着还行，比赵磊顺眼。”
陈瞬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四天王那边：“没必要做出头鸟。这是三班的事，咱们贸然插手，只会引火烧身。”
季无常不知何时挤到了他们身边，赞同道：“瞬子说得对。四天王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帮赵磊，就是想立威，咱们这时候上去，等于打他们的脸，划不来。”
蓝狮也小声说：“要帮也不是现在。等他们两败俱伤，或者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陈瞬、李华锋和郭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认可。蓝狮这小子，越来越有军师的样子了。
场地中央，赵磊得意地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张雄，现在知道怕了吧？识相的，就乖乖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喊我一声‘老大’，老子可以放你一马，不然……”他舔了舔嘴唇，露出凶狠的表情，“今天就让你躺着出这个篮球馆！”
“我草你妈！”张雄怒吼一声，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他猛地冲了出去，像头被激怒的公牛，拳头带着风声，直取赵磊的面门！
“打！”赵磊也怒吼一声，躲到人群后面。
三十二个人像潮水般涌了上去，瞬间把张雄五人围得水泄不通。
张雄的爆发力确实惊人，他一拳就放倒了最前面的一个，紧接着一个扫踢，又干倒了两个。他的四个兄弟也不是孬种，虽然人少，但个个悍不畏死，像五把尖刀，在人群中撕开一道口子。
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五对三十二。
四天王派来的人显然都是老手，配合默契，分工明确——有人负责缠住张雄，有人对付他的四个兄弟，还有人在旁边游弋，随时准备偷袭。
张雄虽然勇猛，却很快陷入了重围。他的胳膊被抱住，腿被绊倒，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拳，多少脚。但他像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挥舞拳头反击，脸上、身上全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的四个兄弟也渐渐不支，一个被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一个被围在角落里，只能抱头防守，还有两个虽然还站着，却也已是强弩之末。
整个过程持续了四五分钟，对张雄他们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最后一个兄弟被打倒在地，张雄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他浑身是伤，嘴角流着血，胸膛剧烈起伏，却依旧死死地瞪着赵磊，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还打吗？”赵磊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张雄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想站起来，却被旁边两个人死死按住。
“给我打！”赵磊的笑容变得狰狞，“往死里打！”
拳脚像雨点般落在张雄身上，他闷哼着，却始终没有求饶，只是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赵磊。
赵磊觉得无趣，一脚踩在张雄的胸口，使劲碾了碾，直到张雄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才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看到了吗？从今天起，三班就是我的了！”
周围一片死寂，没人说话，只有赵磊刺耳的笑声在篮球馆里回荡。
张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但他看着赵磊嚣张的嘴脸，眼神里的火焰却丝毫未减。
陈瞬看着这一幕，指尖微微发凉。他知道，这场架不仅仅是三班的权力交替，更预示着四天王已经开始公开插手各班的事务——高一的水，要彻底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