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者荒原的尽头,是一片虚无的断层。仿佛整个魔域的大地在这里被某种无上伟力硬生生截断,其下是深不见底、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深渊——那便是九黎魔域着名的绝地之一,无尽魔渊。
而在魔渊的上空,悬浮着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城池。
悬空城。
它并非由砖石垒砌,而是由无数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骨骼交织构建而成,这些骨骼上天然铭刻着繁复的魔纹,汲取着魔渊中弥漫出的精纯魔气,维持着整座城池的悬浮与运转。城池边缘,延伸出无数粗大的、如同触须般的能量管道,深入下方的魔渊,仿佛在汲取着什么。
整座城池笼罩在一层半透明的暗色光膜中,光膜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符文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远远望去,悬空城就像一头蛰伏在魔渊上空的恐怖巨兽,散发着古老、混乱而又强大的气息。
经历了与七杀的一场恶战,又连续赶路数日,云天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这片风暴的中心。
“前辈,那就是悬空城。”血骷老魔指着远方的巨城,语气中带着敬畏,“此城据说是上古时期某位陨落的魔神骸骨所化,后来被三大势力共同掌控,成为魔海的核心。城内有直接通往‘万魔渊’外围的通道,也是各方势力谈判、交易、解决恩怨的地方。”
云天凝视着那座巨城,混沌神识悄然延伸过去,却在接触到那层暗色光膜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排斥与吞噬之力,神识如同泥牛入海,难以深入。
“好强的禁制。”他微微蹙眉,这悬空城的防御,远超他的预料。
“悬空城禁止私斗,有三位魔尊共同立下的规则,并由一位神秘的‘城守’负责维持秩序。据说那位城守实力深不可测,连三大魔尊都要给几分面子。”木婉清补充道,这是木家收集到的情报。
“规则,向来是由强者书写。”凌清雪冷声道,显然对所谓的秩序并不抱希望。
玉璇仙子则更关注实际:“我们如何入城?想必现在我们的‘画像’,早已传遍此地了。”
血骷老魔连忙道:“主人,悬空城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皆有重兵把守,盘查严格。不过,老奴知道一条隐秘的通道,是以前偶然发现的,可以绕过城门守卫,直接进入外城区的黑市。只是那条通道……有些风险。”
“带路。”云天没有犹豫。如今他们身份敏感,从正规渠道入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在血骷老魔的带领下,众人绕到悬空城西侧一处偏僻的、由无数细小骨骼堆积而成的“骨林”之中。血骷老魔在其中一块看似普通的巨大肋骨上敲击了数下,注入一道特定的魔元。
“咔咔咔……”
肋骨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洞口,里面散发出阴冷、潮湿、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气味。
“主人,就是这里。里面连接着悬空城下方的废弃排污管道,直通外城区的‘暗血巷’。”血骷老魔小心翼翼地说道。
云天神识探入,确认没有明显的陷阱后,率先踏入其中。凌清雪、玉璇仙子紧随其后,木婉清、林峰以及血骷老魔三人也鱼贯而入。
通道内阴暗潮湿,脚下是粘稠的、不知名的污秽之物,墙壁上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某种嗜血藤蔓。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人作呕。偶尔还能听到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潜藏着什么危险的生物。
不过,在云天混沌神识的预警和凌清雪偶尔释放的寒气驱散下,一行人并未遭遇实质性的危险。在曲折蜿蜒的管道中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走出管道出口,一股更加喧嚣、混乱、充满了各种欲望气息的声浪扑面而来。
他们身处一条狭窄、肮脏、光线昏暗的巷道。巷道两旁是歪歪扭扭的、由各种材料拼凑而成的低矮建筑,挂着千奇百怪的招牌:“剥皮酒馆”、“碎骨武器铺”、“迷情蛊屋”……形形色色、气息彪悍的魔修在巷子里穿梭、交易、争吵,甚至当街斗殴,而周围的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这里便是暗血巷,悬空城外城区最混乱、最无法无天的黑市区域之一。即便是三大势力的触手,在这里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总算进来了。”林峰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绷紧了神经,因为周围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们这群“生面孔”上。
云天几人迅速收敛气息,混入人流。他们的衣着容貌虽然做了改变,但凌清雪和玉璇仙子的气质依旧引人注目。
“先找个地方落脚,打探消息。”云天低声道。
在血骷老魔的引领下,众人穿过几条更加破败的小巷,来到一处挂着“沉默是金”招牌的、毫不起眼的石屋前。血骷老魔再次以特定的节奏敲门。
石门滑开,一名独眼、气息阴冷的老者出现在门后。他看到血骷老魔,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血骷?你还活着?听说你栽在万木城了?”
血骷老魔老脸一红,尴尬地看了一眼云天,连忙对那独眼老者道:“独眼龙,少废话!这几位是贵客,要在此暂住,顺便打听点消息。”
独眼龙目光扫过云天等人,尤其在云天身上停留了一瞬,独眼中精光一闪,侧身让开:“进来吧。”
石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许多,布置着不少隐匿和隔绝阵法,显然是一处专门为见不得光的人提供的安全屋。
“血骷,现在外面风声很紧,你们胆子不小,还敢来悬空城。”独眼龙关好门,沉声道,“尤其是你描述过的这位‘贵客’,九幽煞尊开出了天价悬赏,帝国暗亲王那边也暗中加了码,七情谷似乎也在找他。现在整个悬空城,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我们知道。”云天平静开口,“我们需要知道帝国使者团和三大巨擘最新的动向,尤其是谈判的进展,以及……关于‘暗渊’的任何消息。”
独眼龙看向云天,独眼中带着审视:“消息有,价格不菲。而且,有些消息,知道得太多,会没命的。”
“灵石不是问题。”云天随手抛出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着上万上品灵石,都是从之前那些敌人身上搜刮来的,“至于性命,不劳费心。”
独眼龙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态度也恭敬了不少:“贵客爽快。既然如此,老夫就知无不言。”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压低声音道:“帝国使者团,由暗亲王率领,目前下榻在城中心的‘迎宾骨殿’。谈判还在僵持,不过就在三日前,发生了一件事,让局面有些微妙的变化。”
“何事?”
“七情魔君最宠爱的弟子,妙音仙子,在从极乐仙舫前往悬空城的途中,遭遇不明身份强者袭击,虽然击退了敌人,但据说受了些伤,而且……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独眼龙声音更低了,“有传言说,那东西与‘万魔渊’深处的某个秘密有关。此事让七情魔君大为震怒,怀疑是其他两家或者帝国做的手脚,谈判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云天与凌清雪、玉璇仙子对视一眼。妙音仙子遇袭?这倒是出乎意料。是有人浑水摸鱼,还是另有所图?
“至于九幽煞尊,自从其麾下七杀重伤逃回后,便一直闭关不出,煞魔骨海戒备森严,但悬赏令依旧有效。六欲老祖则依旧保持中立,左右逢源,似乎在待价而沽。”
“而帝国暗亲王,除了频繁与各方接触,似乎还在暗中搜集关于‘混沌之气’和‘洪荒遗迹’的线索,动作隐秘,但逃不过某些有心人的眼睛。”独眼龙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天一眼。
云天心中了然,帝国对他的追查从未停止。
“那‘暗渊’呢?”云天追问。
听到这两个字,独眼龙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摇了摇头:“暗渊……那是禁忌。老夫只知道,它与万魔渊最深处的‘归墟之眼’有关,涉及魔域最本源的秘密,甚至可能与上古魔神陨落的真相有关。具体是什么,恐怕只有三大魔尊和帝国最高层才知晓一二。老夫劝贵客,最好不要深入探究,那不是我们这个层次能触碰的。”
又是归墟之眼!云天记下了这个名词。
问完消息,独眼龙为众人安排了几个相连的静室休息。
静室之内,云天布下层层禁制,与凌清雪、玉璇仙子商议。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七情谷遇袭,谈判僵局,帝国暗中调查……我们似乎闯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玉璇仙子分析道。
“浑水才好摸鱼。”凌清雪眼神锐利,“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七情谷遇袭这件事做文章。”
云天沉吟片刻,道:“七情谷遇袭,确实是个机会。若能查明真相,或可借此拉拢或离间七情魔君。不过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并找到快速提升的方法。这悬空城龙蛇混杂,必有能助我之物。”
他看向窗外那片混乱而危险的暗血巷,眼神深邃。
“我们先在此休整两日,然后,去这悬空城的核心区域看看。无论是帝国使者,还是那暗渊之谜,答案,都应该在那里。”
就在云天等人潜入悬空城,开始布网的同时。
悬空城最顶层,那座由最巨大、最完整的魔神头骨改造而成的“迎宾骨殿”内。
一名身着暗金龙纹长袍、面容与黑曜大帝有几分相似、但眼神更加阴鸷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立于窗前,俯瞰着下方灯火阑珊、却又暗流汹涌的巨城。他便是黑曜帝国暗亲王。
一名全身笼罩在黑影中的侍卫单膝跪地,恭敬禀报:“亲王殿下,根据‘暗蛛’传回的消息,目标已潜入悬空城,目前藏身于外城区暗血巷。”
暗亲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终于来了吗?比本王预想的还要快些。能击败七杀,倒是没让本王失望。”
“殿下,是否需要属下派人……”
“不必。”暗亲王抬手打断,“盯着即可。如今三大魔尊相互猜忌,正是我等分化瓦解的好时机。此子是一把锋利的刀,用得好,可以帮我们搅乱这潭死水。传令下去,将‘那件东西’即将在‘魔渊拍卖会’上出现的消息,巧妙地透露给他。”
“是!”黑影侍卫领命,悄然消失。
暗亲王目光幽深地望向城外那无尽魔渊的方向,低声自语:“混沌行者……洪荒传承……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这盘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