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掠过宋家庄的麦田,掀起一层绿浪。围墙下的陷坑已被新草覆盖,不易察觉;铁匠铺的“叮叮当当”声成了日常,老李头带着那个曾打杂的俘虏,正将一块烧红的铁坯敲打成箭镞,火星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星。若不是庄门上新钉的铁皮还泛着冷光,若不是墙头上偶尔走过巡逻的村民,几乎看不出这里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恶战。
这场与黑风寨的交锋,像一块试金石,淬炼出了宋家庄真正的模样——它不再是一群流民临时拼凑的避难所,而是成了一个能自保、有组织、拧成一股绳的武装聚居点。
防御上,一丈五的围墙经了实战检验,又加了铁皮门、暗闩和新增的了望塔,三道哨位日夜轮换,望远镜与油灯交替,哪怕是山林里窜过一只野鹿,也能被及时发现;武器库虽简陋,却已攒下十来把钢刀、七杆长矛、五十余支箭,还有宋阳藏在空间的备用朴刀与飞刀,足够应对小规模冲突;训练成了常态,每天清晨,王二柱带着青壮年在空地上练劈砍、突刺,俘虏教的基础招式虽简单,却让村民们握武器的手稳了不少——至少再遇袭时,不会像初见山贼时那样慌得握不住刀。
组织与凝聚上,更是脱胎换骨。以前分粮时偶有嘀咕的村民,如今见了扛着石头修暗沟的同伴,会主动递碗水;张寡妇给山洞搬干粮时,李氏总会提前晒好防潮的干草;连那三个俘虏,也不再缩着脖子干活,石场的石头堆得整整齐齐——他们知道,在这里好好干活,至少能活下去,比在黑风寨提心吊胆强。这场仗让所有人明白:宋家庄是“家”,不是驿站,守不住它,谁也没处去。
这份安稳的背后,是核心团队日益成熟的默契。
宋阳早已不是那个初来乍到、需用“空间产出”悄悄立威的年轻人。他站在了望塔上看地形时,不用多说,王二柱就知道该派谁去探路;他说“备滚木”,老李头立刻就明白要选哪几棵树的枝干最趁手。他是决策者,是定海神针,既能在战前拿出辣椒弹、玉米壳炸弹这些“奇招”,也能在战后冷静规划修门、练军、找人才,把“守家”和“过日子”拧成一股绳。
王二柱则成了最可靠的执行者。他不再是仅凭勇猛的莽汉,宋阳说“有限追击”,他就死死按住想冲出去的村民;宋阳让探黑风寨,他就带着铁蛋昼伏夜出,把地形记成了活地图。他握着钢刀站在庄门时,村民们就觉得踏实——知道他会第一个冲上去,也会听宋阳的话,不莽撞。
李氏和张寡妇撑起了内务的半边天。李氏管着粮仓和药草,谁该换药、谁该添粮,她记在心里,从不出错;战斗时她守着山洞里的老人孩子,用“宋小哥会赢”的话稳住人心,比喊十句“别怕”都管用。张寡妇心细,猪崽的食槽每天擦得干净,伤员的绷带换得及时,连俘虏的粗粮饼都算得匀匀的,不让人多吃,也不让人饿着——她把琐碎的日子打理得妥帖,才让男人们能安心守墙、练刀。
还有赵老蔫的沉稳、石头的憨劲、铁蛋的机灵……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像齿轮一样嵌合在一起,转得越来越顺。
只是这“桃源”的基石,仍立在险处。
黑风寨的阴影还悬在头顶。那三十多个山贼虽在争寨主,却没忘了宋家庄——俘虏偶尔透露,寨里有人喊着“拿宋家庄祭黑煞”,只是还没吵出个结果。这是明晃晃的威胁,若等他们选出新寨主、攒足力气再来,宋家庄怕是要面临比上次更狠的冲击。
但威胁里,也藏着机遇。
黑风寨盘踞的黑风坳藏着不少东西——俘虏说寨里囤着从商队抢来的盐和布匹,还有几匹能驮货的马;若能拿下黑风寨,不仅能除了心腹大患,还能缴获这些物资,甚至能把黑风坳的险要地形变成宋家庄的外围屏障。更别提那些山贼里,或许还有像那三个俘虏一样被逼上山的手艺人,若能策反或收编,宋家庄的人手与手艺都能再添一把火。
就像田里的冬小麦,要熬过冬天的冷,才能等来开春的拔节。宋家庄如今的安稳,是用一场恶战换来的“冬藏”,而黑风寨这道坎,是它要迈过的“春寒”。
站在田埂上,宋阳望着远处青灰色的围墙,又看向正在教铁蛋握刀的王二柱,心里清楚:他们已不是在“避难”,是在“扎根”。这桃源的基石,有血有汗,有刀有盾,更有一群拧在一起的人。
接下来的路,或许更险,但只要这基石还在,这股劲还在,宋家庄就总能往下扎,往前长。
卷末的风,既是收尾的余韵,也是新篇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