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桂林天气还是有些寒冷,桂林南漓江码头。
朱由榔以及户部、工部官员早早的来到码头附近,迎接从濠镜归来的庞天寿。
京营、桂林卫以及腾骧左卫和白杆兵将领,以及部分精通火器的老兵翘首以盼。
这次购买军火,一下子撒出去三十万两银子,带回来足足两船火器。
庞天寿通过海路以及天主教关系,先是抵达广州,随后进入梧州,随后从梧州更换内河小船,转入桂江北上,进入桂林。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足足有十二条内河小船,才将所有火器运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中午时分,码头远传出现一条船队。
在码头等待的众人内心火热起来,驱散了寒意。
十二艘小船依次缓缓靠岸。
庞天寿第一个踏上跳板。
两个月的海上生涯在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身上留下了深刻印记,原本养尊处优的面庞变得黝黑粗糙,蟒袍下摆沾着洗不净的海盐结晶,但那双眼睛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锐光。
“陛下!奴婢……幸不辱命!”庞天寿语气之中带着一丝颤抖。
朱由榔看着这位掌印太监,心中轻叹一声,尽管历史上这位掌印太监权倾朝野,掌控朝廷,但也确确实实为大明王朝出了不少力。
原本的历史中,这位掌印太监为永历朝廷奔波,购买各种火器,甚至后期想要通过教会般救兵。
朱由榔没等他跪实,一把就扶住了他的胳膊。
入手处,是宦官蟒袍下坚硬硌手的骨头,再看他那张被海风和烈日折磨得黝黑粗糙的脸,朱由榔的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沙哑:
“怎么瘦成这般模样……这一趟,辛苦你了。”
庞天寿听着这关切,用力摇头,想笑,眼泪却先淌了下来,慌忙用袖子去擦:
“不苦,不苦!”他急忙转身,指着船上正在卸下的木箱,像个献宝的孩子:“皇爷您看,奴婢带回来了!都是顶好的火器!还有会造枪炮的匠人!咱们……咱们真的有指望了!”
“嗯。”朱由榔用力点头。
一旁的军士和锦衣卫上前开始搬运火器。
“皇爷,诸位大人,此铳名曰燧发,无须火绳,风雨皆可击发。”
庞天寿亲自打开一个木箱,取出一支造型精良的火枪。乌黑的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复杂的击发机构显然比明军装备的火绳枪精巧许多。
他熟练地演示装填,铅弹和火药包依次填入,然后举起火枪,对准远处水面上漂浮的木板扣动扳机。燧石撞击的火花闪现,轰然巨响中,木板应声碎裂。
围观的官员和将士们发出一片惊叹。
“此铳共计一千二百杆,每杆配发药囊二百、铅弹三百。”庞天寿说着,示意手下打开更多的箱子。里面整齐排列的燧发枪散发着新铸钢铁和油脂的混合气味。
但这仅仅是开始。
随后卸下的是三十门造型奇特的火炮。与明军传统的红夷大炮不同,这些火炮炮管更细长,炮架上装着精密的调节螺杆。
“这是葡国人新式的野战炮,可用螺杆调节射角,最远可及三里。”庞天寿抚摸着冰冷的炮身,“每门配开花弹五十发,实心弹一百发。”
除此之外,还有三千杆先进的火绳枪,以及六门重型红夷大炮,以及相应的弹丸。
除了这些火器之外,后方两辆船上走下来二十三名异邦人。
为首的是一位红发魁梧的汉子,穿着沾满油渍的皮质围裙,双手布满老茧和烫伤的疤痕。
“皇爷,这位是濠镜最好的铸炮师之一,名叫安东尼奥?罗德里格斯?达?席尔瓦。”
庞天寿介绍道,“他和他的工匠团队,将在桂林设立工坊,传授燧发枪和野战炮的铸造之法。”
这位红发葡萄牙铸炮师双手掌心向内交叠,举至胸前,同时身体向前躬身,口中需用生硬的中文说 “外臣安东尼奥?罗德里格斯?达?席尔瓦,叩见大明皇帝,愿皇帝圣安。”
朱由榔点点头:“朕安。”
“先生远道而来,为朕的江山带来铸炮之术,辛苦了。不必多礼,平身说话。朕久闻葡萄牙火炮精良,今日得见先生,实乃大明之幸。”
安东尼奥继续用声音的中文补充道:“陛下,我们,制造更好的火器。需要好铁,好煤,好工匠。”
朱由榔面带笑意的点头:“先生只需放心督造,所需铜铁、木炭,朕已命广西布政司全力筹备,工匠也任由先生调配。若能造出坚炮,助朕击退清军,将来不仅有金银、官职甚至爵位赏赐,朕还会为先生赐下‘忠义’匾额,让先生的功劳载入史册。”
听到金银和官职的赏赐,这位红发铸炮师眼前一亮,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朱由榔立即命人带一众葡萄牙返回桂林安顿。
一众文武官员和桂林将士,看着一箱箱先进火器,眼中露出激动和兴奋的光芒。
尤其是一众将领,他们明白这些先进火器能够带来的战力提升。
朱由榔率领文武返回桂林,抵达圜殿后,庞天寿汇报此行成果。
“皇爷,这批火器是葡国向我们出售的第一批,所有火器皆可以我朝特产,如瓷器、茶叶、丝绸、木材、药材等折算支付,葡国可派商队前来贸易。”
“教会此次从中斡旋,所求在桂林建立一座教堂,并允许传教士自由传教,若有自愿信奉之百姓,我等不能阻止,追究罪责。”
庞天寿将具体的贸易约书送到朱由榔手上。
朱由榔一条条细细查看,不漏过一个字眼。
约书上写的内容与庞天寿汇报的一样,但朱由榔还是召内阁众臣前来,将约书交给他们,全都细看一遍。
等一众臣子看完,朱由榔缓缓开口道:“诸位爱卿,庞太监带回来的,是救命的良药,也是烫手的山芋。这传教一款,关乎国体人心,诸卿都是股肱之臣,说说吧,该如何处置,方能既不失信于夷人,又不乱我华夏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