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娃娃飞走了**
丰收县，机械厂的家属院。
男人从厂里带回一摞《工业前沿》的废报纸，
“看见没？《工业前沿》！给大领导看的！咱们厂长办公室才有！”
刘翠花撇撇嘴，正想说这破纸还不如二斤猪肉，眼角余光却被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标题给扎了一下。
《艰苦奋斗结硕果，戈壁深处传佳音》
她心里“咯噔”一下，
“……位于西北戈壁的红旗七所，近日在关键材料领域取得重大突破……”
红旗七所！
就是那个单位！那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就是说他们是红旗七所的！
刘翠花的手猛地一抖，饭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该所科研人员在短短半个月内，相继攻克‘高耐磨轴承合金’与‘新型耐寒橡胶’两大世界级难题，已引起第五机械工业部的高度重视……”
“世界级难题”！“工业部”！“高度重视”！
刘翠花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个能上这种报纸，能被“工业部”这种天一样大的衙门“高度重视”的单位，会缺那二十斤粮票？
难道……那个小丫头，真是个金娃娃？！
而她，刘翠花，为了区区二十斤粮票，亲手把一个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金娃娃，给扔了！
“啊——！”
刘翠花疯了一样，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二十斤粮票……
这四个字，像魔鬼的诅咒，反复灼烧着她的灵魂。
她仿佛已经看到，姜绵绵在那个“红旗七所”，被一群大干部当成活菩萨供着，
吃着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山珍海味。
而她自己，却因为那二十斤早就变成屎的粮票，沾沾自喜！
蠢！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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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县邮电局。
刘翠花东拼西凑，抠出了一笔巨款，终于要通了去西北的长途电话。
“喂，找谁？”一个公事公办的声音。
“我找姜绵绵！我是她亲姨！让她来接电话！”刘翠花尖叫道。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声音变得警惕：“这里是保密单位，查无此人。”
“没错！就是你们红旗七所！”刘翠花急了，“我是她的监护人！你们凭什么不让她跟我说话！”
“监护人？”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你等一下。”
几分钟后
“我是王建国。”
是那个大干部！刘翠花立刻换上哭腔：“王所长啊！可算找着您了！我是绵绵的姨，我这几天想孩子想得心都疼了，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哦，刘翠花同志。
绵绵很好。我们所对功勋遗孤的照顾，是最高规格。”
“最高规格”四个字，让刘翠花的眼睛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那太好了！王所长，我这个当姨的，实在是太想孩子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路费我自己出！”
王建国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嘲讽的笑。
“刘同志，你自愿签署了《监护权永久转交协议》，并接受了二十斤全国粮票作为一次性补偿。从法律与事实上，你与姜绵绵同志，已无任何关系。”
“不……不是的，所长，我当时糊涂……”
“不，你很清醒。”王建国直接打断她，
“二十斤粮票，买断亲情。这笔账，你算得很明白。”
他停顿了一下，
“忘了告诉你。绵绵同志因在科研工作中做出无法估量的特殊贡献，已被所里评为‘特级核心人才’，享受最高津贴和专人营养餐。”
王建国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狠狠砸在刘翠花的心口。
“食堂的红烧肉，只要她想吃，顿顿都有，管够。”
红烧肉！
那股霸道的、油润的肉香，
狠抽在刘翠花的脸上。
她疯了，彻底失控地尖叫：“她是我外甥女！她必须听我的！”
“听你的？”王建国终于笑了，
“刘同志，你似乎没搞清楚状况。绵绵是我们红旗七所的宝贝，是国家的宝贝。你又算什么东西？”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
王建国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从到这里的第一天起，绵绵，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你。”
“嘟……嘟……嘟……”
刘翠花握着冰冷的话筒，傻在原地。
“喂！发什么呆！”接线员不耐烦地敲着柜台，“长途，三分零八秒，一块九！给钱！”
一块九！
金娃娃飞了，红烧肉没了，
现在连打电话的钱都快付不起了。
刘翠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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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红旗七所，所长办公室。
陈思远正拿着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给姜绵绵讲“声音是怎么传播的”。
“……所以，声音就像水波一样，需要介质才能传播。在真空里，不管你怎么喊，别人都听不见。”
姜绵绵坐在她的小板凳上，一边听，一边在草稿纸上画着一圈圈的波纹。
王建国刚挂了电话，端起大茶缸喝了一口，心情舒畅。
姜绵绵抬起头，好奇地问：“陈哥哥，那光呢？光也需要东西才能跑吗？”
陈思远一愣，
“光不需要，光在真空里跑得最快……”
他说到一半，
光……不需要介质……
他脑子里那个关于“高频信号在不同介质中衰减模型”的课题，
全新的思路劈开了混沌！
他呆呆地看着姜绵绵，又看了看自己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而姜绵绵，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她只是歪着小脑袋，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大概是想起了中午那碗入口即化的红烧肉。
她不知道几千公里外，有人为她悔断肝肠。
她只知道，陈哥哥讲的知识真有趣，王爷爷的办公室真暖和，食堂张大爷做的红烧肉，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