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那句微弱却石破天惊的“父亲”,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枫强行维持的冷静外壳,在他的脑仁里炸开一片冰冷的空白。
父亲?!
这个悬浮在半空、由纯粹能量构成、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威压的光茧,是伊莲娜·莫罗的……父亲?!
这超越了他所有最坏的想象。这座圣所的核心,不是某种尖端科技,不是邪恶组织,而是一个……非人的、被称为“父亲”的存在?
荒谬感与巨大的恐惧交织,几乎让他握不住手中的相机。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将所有的惊涛骇浪死死压入冰面之下。伊莲娜的状态极不正常,她的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执行指令的空壳。她称这光茧为“父亲”,这背后隐藏的,是扭曲的亲情?是某种邪教般的崇拜?还是……更可怕的、生物学意义上的联系?
没有时间细想。伊莲娜那句“记录‘父亲’的‘苏醒’”,是命令,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抬起相机,手指冰凉却稳定地搭在快门上。镜头对准了那个悬浮的“光茧”。
透过取景器,看到的景象更加令人心悸。“光茧”表面的白光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如同有生命的液体。内部的光芒更加深邃,隐约可见更加复杂的、不断生灭的几何结构,仿佛一个微缩的、正在演化的宇宙。那股无形的威压透过镜头,似乎更加直接地作用在他的精神上,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他必须保持“冰冷”。伊莲娜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他放空思绪,摒弃所有情感,将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一部机器,只剩下观察和记录的功能。
他调整焦距,光圈,快门速度。专业的本能暂时压制了内心的恐惧。他开始拍摄。
咔嚓。咔嚓。
快门声在这片奇异的球形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被四周流动的光幕吸收,产生轻微的回音。
随着他的拍摄,“光茧”似乎产生了某种反应。它表面的流光速度微微加快,内部那些几何结构的生灭频率也变得更高。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声开始响起,初时细微,逐渐增强,如同某种庞然大物缓慢的心跳,震得林枫脚下的光质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伊莲娜仰头望着“光茧”,空洞的眼神里泛起一丝狂热的涟漪,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交流。
林枫强忍着不适,持续拍摄。他变换角度,试图捕捉“光茧”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发现,当他将镜头聚焦在“光茧”核心最明亮的区域时,胸前那枚紧贴皮肤的十字架吊坠,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灼热感!
不是之前的温润,而是发烫!仿佛在警告,又像是在……共鸣?
与此同时,他相机包夹层里的那片金属箔片,也传来了清晰的震动感!
这两件来自修女的物品,对“光茧”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林枫心中巨震,但脸上不敢表露分毫。他一边继续拍摄,一边分出一部分心神,仔细体会着十字架吊坠的灼热程度和箔片的震动频率。他发现,当“光茧”的嗡鸣声增强,内部光芒波动剧烈时,吊坠就越烫,箔片震得越厉害!
它们是在感应“父亲”的能量波动!那个修女,果然知道这里的秘密!她给的这些东西,是用于监测,还是……对抗?
就在这时
“不够……还不够……”伊莲娜忽然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扭曲。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林枫,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起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靠近点!再靠近点!让它感受到你!感受到你镜头里的……‘渴望’!”
渴望?林枫心中一凛。伊莲娜之前让他保持冰冷,现在却要“渴望”?是“父亲”需要情绪作为养料?还是伊莲娜已经彻底失控?
他犹豫了一瞬。
“快去!”伊莲娜尖声命令,声音刺耳,“这是仪式的一部分!让它‘看’到你!”
林枫咬紧牙关,依言向前迈步。越靠近“光茧”,那股威压就越发恐怖,仿佛整个空间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空气中的嗡鸣声震耳欲聋,十字架吊坠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金属箔片在包里疯狂震动。
他走到距离“光茧”仅有三四米的地方,几乎能感受到其表面散发出的、奇异的能量辐射。他再次举起相机,镜头几乎要贴上那流动的光壁。
透过极度靠近的镜头,他看到了更加骇人的景象——“光茧”内部,那深邃的光芒深处,似乎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隐约有一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缓缓蠕动!那阴影的轮廓不断变化,时而如同纠缠的树根,时而如同搏动的心脏,散发出一种古老、饥饿、却又无比威严的气息!
这就是……“父亲”的真面目?!
就在林枫心神剧震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他胸前那枚滚烫的十字架吊坠,突然爆发出一种尖锐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高频震颤!仿佛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与此同时,他相机包里的金属箔片猛地一跳,然后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震动戛然而止!
几乎在同一时间!
悬浮的“光茧”猛地剧烈波动起来!表面的流光瞬间加速到疯狂,内部的阴影发出无声的咆哮,那股庞大的威压如同海啸般爆发!
嗡鸣声变成了刺耳的尖啸!
整个球形空间的光幕剧烈闪烁,图案疯狂扭曲!
“啊!”伊莲娜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手抱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林枫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能量爆发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光质地面上,相机脱手飞出!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那“光茧”的中心,猛地裂开了一道暗红色的缝隙!缝隙中,一只完全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缓缓睁开,直接凝视着摔倒在地的林枫!
那只眼睛中,倒映出的不是林枫的影像,而是……他左胸那道旧疤的放大投影!以及,他胸前正在散发微弱抗拒光芒的十字架吊坠的虚影!
一个冰冷、古老、仿佛由无数意识混合而成的低语声,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震荡着他的灵魂:
“你……不是……祭品……你……是……钥匙……归来吧……我的…………”
低语声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强行中断。
“光茧”上的裂缝瞬间闭合,那只恐怖的眼睛消失不见。空间的波动迅速平息,嗡鸣声减弱,只剩下伊莲娜倒在地上的痛苦呻吟。
林枫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大脑一片轰鸣。
钥匙?归来?
“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它认识这道疤?认识这十字架?!
安德烈焦急的呼喊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正从甬道另一端迅速逼近!
林枫猛地看向掉落在不远处的相机,镜头已经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