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子长老脊背上那缕隐秘的幽冥印记，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姜小鱼的心头，让她坐立难安。这个消息太过骇人，牵涉太大，她不敢轻信任何人，甚至连传音入密都觉得不够稳妥——谁知道那些地府叛徒有没有监控传讯的手段？
她唯一能完全信任的，或许只有尚在闭关的墨临，以及……系统？
【基于现有信息分析：直接告知未知目标存在高风险。建议宿主采取间接、可控方式传递信息。】系统01号给出了冷静的建议。
间接、可控的方式……
姜小鱼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她没有直接去寻找清微真人，而是先回到了丹鼎峰蕴魂池，仿佛依旧在巩固修为。暗地里，她却将阴阳瞳运转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开始以蕴魂池为中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所有途经或停留在此地的宗门弟子和长老。
她需要确认，凌虚子长老的情况是个例，还是冰山一角。
结果让她心底发寒。
在接下来的半天里，她凭借初成的阴阳瞳，竟然又在两名前来丹鼎峰取药的金丹期执事身上，发现了类似的、极其隐蔽的幽冥印记！虽然位置不同，气息也微弱许多，但那同源的阴冷污秽感绝不会错！
渗透已经如此之深了吗？连中层的执事都被标记？这些印记的作用是什么？监视？定位？还是在关键时刻能够被引爆操控？
必须尽快将消息传递给掌门！但如何确保在传递过程中不被察觉？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一股熟悉的、凌厉中带着一丝虚弱的剑意，自玄天宗深处苏醒，如同沉眠的巨龙睁开了双眼。
墨临出关了！
姜小鱼精神一振，立刻通过客卿令牌发出了见面的请求。
片刻后，在墨临位于主峰的剑庐之内。
墨临的气息比全盛时期弱了不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更加深邃沉静，仿佛经过此次重伤与沉淀，剑心愈发纯粹。他听完姜小鱼以最简洁的魂念传递的信息（甚至不敢提及具体人名，只描述了印记的特征和她在数人身上有所发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剑，周身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此事，还有谁知晓？”墨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除系统外，只告知了前辈。”姜小鱼谨慎回应。
墨临缓缓点头：“你做得对。”他站起身，在剑庐内踱步，剑气在周身隐而不发，“此事牵连甚广，敌暗我明，不可打草惊蛇。”
他停下脚步，看向姜小鱼：“你准备如何做？”
“北境之行必须继续，而且要比原计划更快。”姜小鱼思路清晰，“留在宗门反而可能处处受制。我们可以借北境之行，一方面调查葬神之眼和‘钥匙’的真相，另一方面，或许也能将暗处的敌人引出来，或者找到解除印记的方法。”
“嗯。”墨临表示同意，“我会立刻去见掌门师兄，以商议北境之行细节为由，设法单独告知他此事。至于如何甄别内部，如何应对，需掌门师兄定夺。”
有墨临去沟通，姜小鱼松了口气。以墨临核心真传的身份和与掌门的关系，应该能找到安全的方式。
“我们何时出发？”她问道。
“三日后。”墨临道，“你我都需最后调整状态。此次北境之行，宗门会明面上派遣两位精通阵法和隐匿的元婴长老同行，但暗地里，掌门师兄或许另有安排。”
……
三日后，玄天宗山门。
北境小队集结完毕。明面上，除了墨临、姜小鱼、沈青霄外，还有两位元婴长老。一位是阵法师，道号“玄玑”，面容清瘦，手持罗盘，气息缥缈；另一位是暗杀与探查的好手，道号“影刹”，身形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阴影。两人皆是对宗门忠心耿耿、经过墨临和姜小鱼暗中以阴阳瞳确认过“干净”的长老。
清微真人亲自相送，神色如常，只是在与墨临眼神交汇时，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显然，消息已安全送达，并且掌门已有布置。
“北境苦寒，局势复杂，一切以探查为主，保全自身为要。”清微真人嘱咐道，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众人。
“谨遵掌门令！”众人躬身。
不再多言，五道流光（姜小鱼是魂体流光）冲天而起，离开玄天山脉，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队伍并未直接北上，而是先向东绕行了一段，进入凡俗国度，借助山川地势掩盖行踪，再折转向北。
越是往北，气温愈发降低，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寒意。葱郁的山林逐渐被耐寒的针叶林和冻土苔原取代。对于姜小鱼的魂体而言，这种纯粹的物理低温影响不大，但北境空气中蕴含的那股独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寂灭”道韵，却让她魂体内的功德金身自主地泛起微光，进行抵御。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境边缘，靠近雪灵族领地“冰风谷”的区域。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雪白，狂风卷着冰晶，发出呜咽的呼啸。
按照之前与雪灵族冰砾族长的约定，墨临取出了一枚冰蓝色的传讯骨符，注入灵力。
然而，骨符亮起后，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不对劲。”墨临眉头微蹙，“冰砾族长与我们约定，一旦接到传讯，会立刻派人接应。”
姜小鱼悄然运转阴阳瞳，望向冰风谷的方向。在她的视野中，远方的山谷被浓郁的冰雪灵气笼罩，但在那一片洁白之中，却隐隐缠绕着几缕不祥的、灰黑色的秽灵死气！虽然很淡，却如同白纸上的墨点，格外刺眼。
“谷内有幽冥宗残留的气息，很淡，但确实存在。”她沉声道，“而且，谷口的防御阵法似乎处于半开启状态，灵力流转晦涩，像是……被干扰或破坏了。”
众人心中一沉。雪灵族出事了？
“潜入进去。”墨临当机立断，“影刹长老，麻烦你先去探查。”
影刹长老点了点头，身形如同鬼魅般扭曲，瞬间消失在风雪之中，没有引起丝毫灵力波动。
约莫一炷香后，影刹长老的身影悄然回归，脸色凝重：“谷内情况不妙。雪灵族似乎经历了一场内乱，部分建筑被毁，有战斗痕迹。我发现了少量僧兵和魔像的残骸，但更多的，是雪灵族自己人的尸体。活着的雪灵族人数量不多，且大多带伤，被集中看守在谷地中央的祭坛附近，看守者……是另一批雪灵族人，但他们身上，有被秽灵侵蚀的痕迹。”
被同族看守？秽灵侵蚀？
“是冰獠的残余势力？还是……”姜小鱼想起了那个被寒寂尊者蛊惑堕落的冰獠。
“是岩山。”影刹长老说出了一个人名。
岩山？姜小鱼想起来了，是老冰牙的那个手下，冰獠的生父！在老冰牙死后，他接管了冰陨堡的部分势力？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投靠了幽冥宗，或者说，被秽灵控制了？
“岩山的实力如何？”墨临问道。
“元婴初期，但他身边还有两个同样被侵蚀的雪灵族长老，也是元婴期。其余被控制的雪灵族战士约有两百人，修为不等。”影刹长老汇报。
三名元婴，两百战士，看守着数量更多但大多带伤的族人……情况棘手。
“能否联系上冰砾族长？”玄玑长老问道。
“冰砾族长似乎被单独囚禁在祭坛下的冰牢里，守卫森严。”影刹摇头。
强攻，容易造成大量雪灵族伤亡，而且可能打草惊蛇，引来更强的敌人。智取，则需要时机和方法。
“或许……我可以试试。”姜小鱼忽然开口。她看着那些被秽灵侵蚀的雪灵族人，魂体内的功德金身传来一种本能的“净化”冲动。
“你的金身能净化他们？”墨临看向她。
“不确定，但可以试试。尤其是对那些修为较低、被侵蚀不久的战士，或许有效。”姜小鱼道，“只要能制造混乱，解救出部分族人，里应外合，就有机会。”
墨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一试。影刹长老，你负责摸清巡逻规律和阵法节点。玄玑长老，准备在关键时刻干扰或短暂屏蔽谷内阵法。沈青霄，你随我准备接应。姜小鱼，你见机行事，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
计划商定，众人借助风雪和影刹长老的隐匿手段，悄然潜至冰风谷外围。
姜小鱼选定了一个偏僻的、有几名被侵蚀雪灵族战士巡逻的角落。她将魂体气息收敛到极致，金白色的光芒内敛，如同与风雪融为一体。
当那几名眼神麻木、周身缠绕淡淡黑气的雪灵族战士巡逻至此时，姜小鱼猛地现身！
她没有攻击，而是将魂体内的功德金身之力，化作一片温和而纯净的金白色光雨，洒向那几名战士！
光雨及体，那几名战士身体猛地一僵！他们周身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声响，剧烈地翻滚、消融！战士们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抱着头颅发出低吼，眼神在麻木与清明之间疯狂挣扎！
“有效！”姜小鱼心中一喜，加大力度。
然而，就在此时——
“敌袭！是那个地府鬼差！”一声尖锐的嘶吼从谷内祭坛方向传来！只见岩山和那两名被侵蚀的长老猛地腾空而起，目光瞬间锁定了姜小鱼的位置！
他们身上浓郁的秽灵死气汹涌澎湃，竟然隐隐抵抗住了功德金光的净化！
暴露了！
姜小鱼心头一紧，正要后撤。
突然，异变再生！
冰风谷深处，那被囚禁的祭坛冰牢方向，猛地传来一股强烈至极的冰魄极寒之力！一道湛蓝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冲破了冰牢的封印！
光柱之中，冰砾族长的身影显现，他虽衣衫褴褛，气息虚弱，但眼神却无比坚定锐利！他手中握着一枚散发着无尽寒气的冰核，正是雪灵族的至宝！
“以吾冰风部族之长之名，唤醒沉睡的冰脉之灵——净化！”
随着冰砾的怒吼，整个冰风谷的地面剧烈震颤！无数道纯净的冰蓝色光芒从地底深处涌出，如同无数触手，缠绕向那些被秽灵侵蚀的雪灵族人！
这源自冰风谷本源的极寒净化之力，与姜小鱼的功德金光相互呼应，效果倍增！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被侵蚀的战士身上的黑气如同被投入烈焰的油脂，迅速消融瓦解！就连岩山和那两名长老，也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周身的秽灵死气被大幅削弱！
“就是现在！”墨临厉喝一声，霜陨剑出鞘，惊天剑意直指空中的岩山！
影刹长老如同暗夜中的死神，悄无声息地袭向另外两名被削弱的长老。
玄玑长老则双手结印，罗盘飞旋，瞬间扰乱了谷内的阵法运转！
沈青霄也紧随墨临，剑光直取那些陷入混乱的敌方战士。
冰风谷内，瞬间陷入混战！
姜小鱼则穿梭在战场之中，功德金光不断洒落，重点照顾那些正在挣扎摆脱控制的雪灵族战士，加速他们的净化过程。
在内外夹击、本源净化和功德金光的三重作用下，岩山等人的抵抗迅速崩溃。
最终，岩山被墨临一剑重创，封住修为生擒。另外两名长老一死一逃。残余的被控制战士也大多被净化或制服。
战斗结束，冰风谷内一片狼藉，但也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悲恸。
冰砾族长来到姜小鱼和墨临面前，深深一拜：“多谢诸位再次援手，救我冰风部于水火！”
他的目光落在姜小鱼身上，尤其在她那金白色的魂体上停留片刻，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惊叹。
“族长不必多礼，我等亦是为此地异动而来。”墨临扶起他，“岩山他们为何会……”
冰砾族长脸上露出痛心之色：“是老朽失察。岩山自老冰牙死后，心性大变，暗中被幽冥宗余孽蛊惑，引入了秽灵之力，策动了这场叛乱，企图掌控冰风谷，作为他们窥探葬神之眼的前哨。”
他看向被囚的岩山，叹了口气：“他毕竟是我族族人，更是……唉。或许，他知道一些幽冥宗在北境的计划。”
墨临和姜小鱼对视一眼，看来，审讯岩山，是获取情报的关键一步。
然而，就在冰砾族长准备下令将岩山押下去仔细审问时，异变突生！
一直沉默不语的岩山，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黑芒，他死死盯着姜小鱼，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
“你们……阻止不了的……”
“尊者……已经苏醒……”
“‘钥匙’……很快就会齐聚……”
“葬神之眼……将是你们的……坟墓！！”
话音未落，他体内那股被压制的秽灵死气猛地爆发，如同黑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身躯和神魂！
自毁？！
墨临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只能眼睁睁看着岩山在眼前化为飞灰，只留下一地焦黑的痕迹，和那句充满不祥的遗言，在风雪中回荡。
尊者苏醒？钥匙齐聚？
姜小鱼看着那团消散的黑气，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北境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得多。而那把通往葬神之眼的“钥匙”，又究竟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