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大厅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慕容复瘫软在地,目光空洞地望着穹顶,仿佛魂魄都已离体,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摧毁了信念与尊严的躯壳。
风波恶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怒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就要扑向南宫宸:“你竟敢伤我家公子!我跟你拼了!”
然而,他脚步刚动,就被一只枯瘦却有力的手牢牢按住肩膀。是包不同。
“四弟!冷静!”包不同声音沙哑,脸上再无平日那玩世不恭的怪诞表情,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一种洞悉现实的清醒。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的慕容复,又转向稳坐如山的南宫宸,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非也非也!风波恶,你现在冲上去,除了多添一具尸体,还能有何用处?”包不同摇着头,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公子爷……他已经败了,一败涂地。”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厅,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在每一个慕容氏成员的心头。
风波恶挣扎了一下,但看着包不同那严肃无比的眼神,再看看地上毫无反应的慕容复,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梗着的脖子慢慢软了下来,紧握的双拳也无力地松开,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敬重强者是江湖人的本能,南宫宸那鬼神莫测的武功,已然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硬拼,确实是自寻死路。
包不同不再理会风波恶,他上前几步,走到慕容复身边,蹲下身,试图将他扶起。然而,慕容复身体僵硬,毫无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上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重复着“虚妄”、“不可能”之类的词语。
看着曾经风度翩翩、志向远大的公子爷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包不同心中五味杂陈。他跟随慕容氏多年,深知复国大业之艰难,也曾无数次在心中质疑其可行性,但出于忠诚,他一直将这份质疑深埋心底,甚至时常以怪话的方式委婉提醒。可如今,南宫宸不仅以武力彻底碾压,更将那层遮羞布无情撕碎,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
复国?的确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痴梦啊!
包不同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南宫宸,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他拱了拱手,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南宫掌门……武功通神,智计超群,包不同……佩服。今日之事,是我等冒犯了。可否……容我等带公子爷回去?”
他这番话,等于是代表他们几人,向南宫宸低头服软了。
南宫宸尚未回答,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邓百川和公冶乾脸色惶急地冲了进来,显然是在庄外久等不见动静,又听到庄内异常,忍不住闯了进来。
一进厅,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破碎的茶具,地上的血迹,瘫软如泥、眼神空洞的慕容复,以及一脸沉重、正向南宫宸拱手请求的包不同和垂头丧气的风波恶。
“公子!”
“三弟,四弟!这是怎么回事?!”
邓百川和公冶乾惊呼一声,抢到慕容复身边。当邓百川搭上慕容复的脉门,感受到那散乱不堪、几乎油尽灯枯的内息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公冶乾则看到了慕容复胸前那片刺目的血迹和破烂的衣袍,再结合现场情形,立刻明白了大半。
两人猛地抬头,目光骇然地看向主位上的南宫宸。他们知道南宫宸厉害,却万万没想到,慕容复在他手下,竟会败得如此凄惨,如此彻底!这已不是胜负的问题,而是彻头彻尾的碾压!
“南宫掌门……”邓百川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颤抖,“我家公子……他……”
“放心,死不了。”南宫宸淡淡开口,“只是心神激荡,真气溃散,休养些时日便可。不过,他那复国的执念,怕是很难再提起来了。”
这话如同冰水,浇在邓百川和公冶乾心头。他们看着慕容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南宫宸所言非虚。信念崩塌,远比身体受伤更为可怕。
公冶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与邓百川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与绝望。连最强的公子爷都如此不堪一击,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继续与南宫宸为敌?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慕容复的惨败,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们心中那原本就因南宫宸之前那番“复国虚妄”言论而产生动摇的忠诚。
邓百川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对着南宫宸,深深一揖,语气萧索:“南宫掌门……武功智计,皆非我等所能企及。今日冒犯之罪,邓百川在此赔礼。还望掌门高抬贵手,容我等……带公子回去疗伤。”
连最为沉稳、对慕容氏最为忠心的邓百川都如此表态,意味着慕容复带来的核心力量——四大家臣,其心已散,再也无法凝聚起与南宫宸对抗的意志。
风波恶看着邓百川和公冶乾也都服软,最后一点挣扎的念头也消失了,颓然地低下了头。
包不同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慕容复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非也,非也……妄念执着,终是害人害己……公子爷,我们……回家吧……”
回家二字,在此刻听来,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四大家臣,人心离散。慕容氏在江南的根基,随着慕容复的惨败与信念崩塌,随着核心下属的信心的溃散,已然摇摇欲坠。
南宫宸看着下方心思各异的四人,以及那群惶惶不安的庄客,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般淡然:
“带他走吧。记住今日之教训。江南,已非慕容氏所能觊觎之地。”
平淡的话语,却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