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坡的惊险过后,队伍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穆念慈对南宫宸几人,尤其是对南宫宸,除了最初的感激,更添了几分由衷的敬佩与依赖。
她自幼随父亲颠沛流离,见惯了世态炎凉,也见识过一些所谓的江湖豪客,但如南宫宸这般,武功深不可测,气度从容,行事既有雷霆手段又不失仁心的人物,却是生平仅见。
穆易的伤势在程灵素的调理下,恢复得比预期更快。
程灵素不仅处理了他胸前的刀伤,还细心地为他诊了脉,发现他体内还有些早年留下的暗伤和风寒湿邪,便又调整了药方,加入了几味温经通络、扶正固本的药材。
这日午后歇息时,程灵素将新配好的药包递给穆念慈,仔细交代着煎服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穆念慈接过药包,看着程灵素温婉沉静的侧脸,心中感激不尽,轻声道:“程姐姐,多谢你。若不是你,爹爹的伤恐怕……”
程灵素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穆大叔吉人天相,伤势已无大碍。这些旧疾慢慢调理,也会好转的。”
穆易靠坐在一棵大树下,感受着体内那股因药力而带来的暖意,以及胸前伤口处明显的愈合趋势,对程灵素的医术也是叹服不已。
他看向正在不远处与黄蓉低声交谈的南宫宸,心中感慨万千。
这几位年轻人,不仅救了他们父女的性命,更以德报怨,悉心照料,这份恩情,实在沉重。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向南宫宸再次道谢,南宫宸却已走了过来,示意他不必多礼。
“穆先生感觉如何?”南宫宸语气平和地问道。
“好多了,好多了!多亏了程姑娘妙手回春,还有南宫公子仗义相助。”穆易连声道,他看着南宫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还未请教南宫公子,诸位这是要往何处去?”
南宫宸并未隐瞒,坦然道:“我等欲往中都一行。”
“中都?”穆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了然,“真是巧了,我父女二人,也正是要前往中都。”
黄蓉在一旁听了,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穆大叔,你们去中都,是要寻访那位故人吗?”
穆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期盼交织的神情:“是啊,十多年了,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在,是否安好。”他话语中透着深深的牵挂与近乡情怯的忐忑。
穆念慈也轻声道:“爹爹常说,中都有一位对我们家极为重要的长辈,还有一位……自小离散的兄弟。”她说到“兄弟”时,语气微微一顿,似乎对此人也并无太多印象,只是遵从父命。
南宫宸心知肚明,他们要找的,正是包惜弱与杨康(完颜康)。他神色不变,只是道:“既然如此,我等正好同行,路上也可互相照应。”
穆易闻言,大喜过望:“这……这如何敢再叨扰南宫公子?”他虽如此说,但眼神中的期盼却显而易见。有南宫宸这等高手同行,前往龙蛇混杂的中都,安全无疑有了极大的保障。
“穆先生不必客气,相逢即是有缘。”南宫宸淡然一笑。
自此,两路人马便正式合为一处,共同北上。
同行途中,南宫宸的言行举止,更是让穆念慈观感愈佳。
他并非一味沉默,偶尔也会与穆易交谈几句,所言往往切中时弊,见解独到,让穆易这曾经历过家国剧变的过来人听得频频点头,引为知己。
对于黄蓉的活泼俏皮,他也总是报以温和的包容与引导,两人时而讨论些诗词歌赋,时而黄蓉会出些刁钻的算学题目考他,南宫宸总能轻松解答,甚至提出更精妙的思路,引得黄蓉美目涟涟,也让旁听的穆念慈暗自惊叹其学识之渊博。
更让穆念慈感到温暖的是,南宫宸虽气度不凡,却并无丝毫骄矜之气。
宿营时,他会亲自检查马匹,与庄客出身的护卫一同搬运物资,动作娴熟自然。
用饭时,他也与众人一同吃着干粮,偶尔黄蓉或程灵素弄到些野味改善伙食,他也只是浅尝辄止,将大部分留给伤者和女子。
这种于细微处体现出的修养与体贴,远比刻意的关怀更令人心折。
一日,行经一处溪流,穆念慈扶着父亲在河边休息,看着清澈的溪水,想起连日奔波,父亲未能好好梳洗,便想取水为父亲擦拭。
她刚俯身,一只修长的手便递过来一个皮质的水囊,正是南宫宸常用的那个。
“溪水寒凉,穆姑娘用这个吧,我已灌满了温水。”南宫宸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穆念慈微微一怔,接过那尚带着体温的水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低声道:“多谢南宫公子。”
南宫宸点了点头,便转身去与黄蓉查看前方路径了。
穆念慈握着水囊,看着他和黄蓉并肩而立的背影,一个青衫磊落,沉稳如山,一个碧衣灵动,巧笑嫣然,当真是珠联璧合,宛若神仙中人。
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羡慕,但随即又被一种纯净的感激与祝福所取代。南宫公子与黄姑娘,都是极好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替父亲擦拭脸颊和双手,穆易看着女儿,又看了看远处的南宫宸,忽然低声叹道:“这位南宫公子,非常人啊。念慈,这一路上,多亏了他们……”
穆念慈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爹爹,我知道。南宫公子和程姐姐、黄姑娘的恩情,女儿都记在心里。”
她抬起头,望向北方中都的方向,心中对那座未知的城池,除了寻找亲人的忐忑,竟也因有南宫宸一行人同行,而莫名地安定了许多。
只觉得有他们在,前路再是艰险,似乎也无所畏惧了。
这份悄然滋生的好感与信赖,纯粹而干净,不掺杂任何男女私情,更像是对强者与仁者的天然倾慕与依靠。
在这北上的漫漫旅途中,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汇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