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与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商家堡在南宫宸的强力调度下,暂时恢复了表面的秩序。
余火被扑灭,伤亡得到安置,关键位置也换上了相对可靠的人手把守。
夜色愈发深沉,只有零星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照着这座刚刚经历巨变的堡垒。
南宫宸婉拒了旁人安排的华丽房间,只让人在靠近堡墙的一处僻静小院收拾出一间干净书房。
这里原本是某位清客所有,陈设简单,但胜在清静,利于谈话。
亥时三刻,书房内烛火通明。
南宫宸已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衣,伤口也做了简单处理,虽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他坐在主位,静静等待着今晚最重要的客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的是胡斐,轻灵悦耳的则是马春花。
“南宫兄弟。”胡斐当先踏入书房,拱手示意。
他已卸下冷月宝刀,但眉宇间的英气与警惕并未减少。
马春花跟在他身后,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更显娇俏,只是看向南宫宸的目光中,好奇与感激之外,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胡大哥,马姑娘,请坐。”南宫宸起身相迎,引二人入座,亲自为他们斟上刚沏好的热茶。
茶水是普通的粗茶,但在此刻,却别有一番意味。
茶香袅袅中,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三人皆知,今夜的合作源于危机,但未来的路该如何走,需要开诚布公的深谈。
胡斐率先打破沉默,他性格直爽,不喜拐弯抹角,目光直视南宫宸:“南宫兄弟,今夜多亏你力挽狂澜,胡某与马师妹等人方能脱险,此恩必当铭记。只是……”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兄弟你智计超群,见识广博,对商家秘辛、江湖局势乃至朝廷动向,似乎都了然于胸。恕胡某直言,以兄弟之能,绝非寻常商家堡弟子。不知兄弟……究竟是何来历?”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也决定了胡斐是否愿意与之深入合作。
南宫宸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复杂与感慨,半真半假地开始编织自己的“身份”。
“胡大哥快人快语,在下也不敢隐瞒。”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追忆,“我确实并非普通的商家堡弟子。家师……乃是一位隐世之人,一生漂泊,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塞外苗疆。他老人家不慕虚名,唯好探寻江湖秘辛,考据武林旧事,于各派武学源流、世家恩怨纠葛、乃至朝堂与江湖的牵连,都略有涉猎。”
他这番说辞,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归咎于一位虚构的、博闻强识的“隐士师父”,既解释了信息来源,又避免了“穿越”这等惊世骇俗之言。
“家师晚年,深感天年将至,遂将平生所见所闻、所录所思,尽数传授于我。并命我入世历练,以所学济危扶困,明辨是非。”南宫宸语气诚恳,目光清澈,“我选择潜入商家堡,亦是因家师曾言,此地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藏污秽,与京中权贵牵连颇深,恐生大变,故特来查探。不想,正遇上今夜之事。”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潜伏”赋予了正当理由,并将商老太勾结朝廷之事提前铺垫出来。
胡斐与马春花听得入神。
南宫宸的描述,虽然有些玄奇,但并非没有可能。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隐士高人也所在多有。
联想到他今夜展现出的对商家母子隐秘的洞察、对“铁厅烈火”计划的先知,以及对江湖大势的侃侃而谈,这番解释,反而比任何其他说辞都更令人信服。
“原来南宫兄弟竟是隐士高徒,失敬失敬!”胡斐抱拳,眼中疑虑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敬佩。能教出如此弟子,其师定然是了不起的人物。
马春花也恍然道:“怪不得南宫公子懂得那么多,说话也和我们不一样呢。”她心思单纯,更容易接受这种解释,看向南宫宸的目光中,那丝审慎也化为了更浓的兴趣。
南宫宸心中稍定,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他趁热打铁,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方向:
“胡大哥,马姑娘,关于商老太勾结朝廷之事,并非我凭空捏造。家师所留札记中,曾提及商老太与京中一位姓福的权贵过从甚密,常有书信往来。这些信件,想必就藏在商老太的密室之中。”
他根据原着记忆,点出了“福康安”这位关键人物,但此刻并未言明,只以“福姓权贵”代指。
胡斐神色一凛:“福姓权贵?可是那位……位高权重的福大帅?”他久在江湖,对朝廷一些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有所耳闻。
南宫宸凝重地点了点头:“极有可能。若此事为真,商家堡便不再是简单的江湖恩怨,而是牵扯到了朝堂争斗。这也是我为何坚持要稳定商家堡,不能让其陷入混乱的原因。一旦处理不当,给人可乘之机,后果不堪设想。”
胡斐深以为然,眉头紧锁:“若真如此,确实棘手。”他行走江湖,虽不惧官府,但也深知朝廷力量的可怕,尤其是牵扯到福康安这等人物。
南宫宸见状,知道火候已到,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胡大哥,马姑娘,在下势单力薄,虽有微末之智,却无扭转乾坤之力。胡大哥侠义为怀,武功高强,马姑娘亦是名门之后。在下愿将所知情报与胡大哥共享,并协助处理商家堡后续事宜,只求能拨云见日,厘清恩怨,避免更大的江湖浩劫。不知……胡大哥意下如何?”
他姿态放得很低,将合作定位为“共享情报”、“协助处理”,充分尊重胡斐的主导地位,同时也点明了共同的目标——避免江湖浩劫。
胡斐看着南宫宸诚恳的眼神,回想他今夜所做的一切,无论是揭露阴谋、瓦解杀局,还是稳定人心,都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和正派的立场。
与这样的人合作,利大于弊。
他沉吟片刻,终于展颜一笑,豪爽地伸出手:“南宫兄弟何必过谦!你之才智,胡某佩服。既然目标一致,自当同心协力!今后之事,还需兄弟多多筹谋!”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标志着同盟关系的正式确立。
马春花也嫣然一笑,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对!南宫公子,我们一起,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南宫宸感受着胡斐手掌传来的力量和马春花话语中的信任,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自己终于在这个世界,找到了第一个坚实的支点。
“既然如此,”南宫宸松开手,神色转为严肃,“事不宜迟。商老太虽被控制,但夜长梦多。我建议,我们立刻着手,搜查商老太的密室,找到她与权贵勾结的证据!唯有证据确凿,方能真正服众,也能让我们在后续应对中,占据主动!”
胡斐眼中精光一闪:“好!就依兄弟之言!我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