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在夜色笼罩的河道中无声滑行,将灯火辉煌的王都远远抛在身后。河风带着水汽扑面,吹不散林枫心头的凝重。
苏婉清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这位暗影商会的大小姐,此刻也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今夜拍卖会的变故,尤其是林枫暴露帝玉碎片,打乱了她许多布置,将暗影商会也拖入了巨大的风险之中。
“抱歉,连累商会了。”林枫低声道。
苏婉清睁开眼,眸中已恢复清明,她轻轻摇头:“谈不上连累。投资本就有风险,更何况是投资林长老你这样的人。风险越大,潜在的回报也越大。只是没想到,这风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吗?按部就班的棋局,下久了也腻味。”
林枫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属于商人的精明与冒险家的狂热,心中微凛。与苏婉清合作,确实如同刃尖起舞。
“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面临各方势力的追剿。”苏婉清正色道,“四皇子、其他几位皇子、乃至一些隐世的老怪物,都可能出手。但最需要警惕的,是玄玉宗。”
“玄玉宗?”林枫想起那个气质清冷的冷云。
“不错。”苏婉清眼神凝重,“玄玉宗宗主,玉无极,此人野心勃勃,修为深不可测,早已是玉皇巅峰,一只脚迈入了玉宗之境。他对混沌帝玉的渴望,远超旁人。据商会密报,他修炼的《玄玉通天诀》,似乎与上古玉道有某种关联,若能得帝玉碎片,极有可能借此突破瓶颈,甚至窥得更高境界!”
玉皇巅峰!半步玉宗!林枫倒吸一口凉气。这等存在,已然是站在翡翠大陆顶端的人物,绝非现在的他所能抗衡。
“他……会亲自出手?”林枫声音干涩。
“大概率不会。”苏婉清分析道,“他身为宗主,目标太大,且要坐镇宗门。但定然会派出最强力的手下,甚至可能动用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力量。我们前往海上据点的路线,必须绝对保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撑船的老船夫,忽然用沙哑的嗓音开口:“大小姐,水下有东西。”
两人神色一凛,同时看向漆黑如墨的河面。
林枫灵瞳运转,穿透河水,只见船底下方深处,数道如同水鬼般、与河水几乎融为一体的模糊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它们无声无息,没有散发出任何玉气波动,仿佛本身就是河水的一部分!
“是‘水魅’!玄玉宗圈养的异种!”苏婉清脸色微变,“他们竟然动用了他!快走!”
老船夫闻言,手中长篙猛地一抖,乌篷船速度骤然提升,如同离弦之箭般破开水面!
然而,水下的黑影速度更快!它们如同附骨之疽,紧紧黏在船底,同时伸出如同触手般的、由水流凝聚而成的诡异手臂,缠绕向船体!
咔嚓!咔嚓!
乌篷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体开始出现裂痕!更有冰冷的、带着腐蚀性的水汽透过裂缝渗入船舱!
“哼!”苏婉清冷哼一声,玉手一翻,一枚闪烁着雷光的紫色玉符出现在掌心!她毫不犹豫地将玉符拍向船底!
“雷殛!”
轰隆!
刺目的雷光爆开,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整个船底水下!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正是这些阴邪水魅的克星!
“吱——!”
水下传来一阵尖锐痛苦的嘶鸣,那几道黑影在雷光中剧烈扭曲,迅速淡化消失。
然而,不等两人松口气,前方河道转弯处,一艘更大的、悬挂着玄玉宗旗帜的楼船,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堵住了去路!船头之上,一名身着玄玉宗长老服饰、面容阴鸷的老者负手而立,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乌篷船上的林枫!
玉灵巅峰!而且是玄玉宗的内门长老!
“林枫小贼,留下帝玉碎片,束手就擒,可免搜魂炼魄之苦!”阴鸷长老声音如同夜枭,带着冰冷的杀意。
前有强敌拦路,后有水魅虽退,但难保没有其他追兵。形势危急!
“冲过去!”苏婉清当机立断,对老船夫喝道。
老船夫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全身肌肉贲张,低吼一声,手中长篙如同巨蟒般搅动河水!乌篷船在他的操控下,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猛地加速,不顾一切地向着楼船侧舷撞去!同时船身灵光闪烁,显然刻有防御阵法!
“螳臂当车!”阴鸷长老嗤笑一声,并指如剑,隔空一点!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玄玉剑气,撕裂夜空,直刺乌篷船!
剑气未至,那森寒的剑意已然让林枫如坠冰窖,手脚冰凉!这就是玉灵巅峰的威势!
就在这生死关头,林枫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
他猛地将刚刚到手、尚未炼化的那块混沌帝玉碎片从纳戒中取出,握在掌心!同时,全力催动识海中的混沌灵瞳,将自身玉气、蟠龙佩的龙气、玉魂残片的悲鸣意念,以及那初步领悟的通灵之意,不顾一切地灌注向掌心的混沌碎片!
他在强行引动这块碎片的力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混沌碎片力量层次太高,以他玉师后期的修为强行引动,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反噬成灰烬!
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嗡——!
混沌碎片在林枫掌心剧烈震颤,那灰蒙蒙的光泽骤然变得深邃!一股混乱、古老、仿佛能同化万物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了一丝,猛地扩散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那道凌厉无匹的玄玉剑气,在接触到这股混沌气息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在距离乌篷船不到三尺的地方,彻底湮灭消失!
仿佛从未出现过!
“什么?!”楼船上的阴鸷长老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全力一击的玄玉剑气,竟然被如此诡异地化解了?
不仅是剑气,连带着楼船周围的空间,都仿佛变得粘稠、混乱起来,船身的防御灵光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干扰!
苏婉清和老船夫也震惊地看着林枫,尤其是他手中那块散发着不祥混沌光芒的碎片。
“走!”林枫脸色煞白,七窍中都渗出了血丝,强行引动混沌碎片的力量,对他的反噬极大,神魂如同被撕裂!但他死死撑着,维持着那丝混沌气息的扩散,为乌篷船争取时间!
老船夫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长篙猛撑,乌篷船如同游鱼般,险之又险地擦着楼船的边缘,冲了过去!
“拦住他们!”阴鸷长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怒吼!楼船上顿时射出数十道身影,各种玉技光芒闪耀,轰向乌篷船!
然而,在混沌气息的干扰下,这些攻击大多准头大失,威力也削弱了不少。乌篷船凭借着灵活的走位和老船夫神乎其技的操舟术,硬生生扛住了这波攻击,虽然船体破损更加严重,但速度不减,迅速将楼船甩在了身后。
“追!发信号!通知前方拦截!”阴鸷长老咆哮着,亲自驾驭楼船追击,同时一道耀眼的玄色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形成一座玄玉山峰的图案!
玄玉宗的最高追击令!
林枫见暂时摆脱了追击,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混沌碎片光芒敛去,他整个人虚脱般向后倒去。
苏婉清连忙扶住他,感受到他体内混乱的气息和严重的神魂创伤,脸色无比凝重。她迅速取出几枚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塞入林枫口中,助他化开。
“撑住!我们还没脱离危险!”苏婉清沉声道。
老船夫一言不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乌篷船在河道上划出一道白线,向着出海口的方向疾驰。
林枫靠在船舷,意识有些模糊,只能感觉到丹药化作暖流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神魂,而怀中的蟠龙佩和玉魂残片,也传递出微弱的能量,帮助他稳定伤势。
他心中后怕不已。强行引动混沌碎片,无异于玩火自焚。方才若非他神魂经过多次淬炼,又有诸多宝物护体,恐怕瞬间就会被那丝混沌之力同化湮灭。
玄玉宗主尚未亲自出手,仅仅派出一名长老,就险些让他们全军覆没。玉皇巅峰的势力,果然可怕!
然而,经此一战,他也隐约触摸到了混沌碎片的一丝皮毛。那股同化万物的力量,虽然危险,却也蕴含着无限可能。若能真正炼化掌控,他的实力必将发生质的飞跃!
必须尽快抵达安全据点,炼化碎片!
乌篷船冲破重重夜幕,后方,玄玉宗的追击信号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更遥远的方向,似乎还有其他的气息被惊动,向着这边汇聚。
王都潜龙,被迫离渊,一路血火。而这场围绕帝玉碎片的追杀与反追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玄玉宗主暗出手,便已石破天惊。前路茫茫,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