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码头另一侧。
铁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乌泱泱聚集着一大群人，打扮却截然不同，有围着皮围裙，带着斧凿工具的船匠和木匠，有肌肉虬结，面色黝黑的铁匠，有满身泥灰的泥瓦匠和石匠，甚至还有牵着驮马、车上装着酒曲桶的酿酒师抱着皮料的制革匠，以及一看就是行商打扮的商人与冒险家...
？？？
“这...这都是哪来的？”铁蛋再次傻眼。
文书无奈道：“都是自个儿闻讯跑来的，说咱们海外新土机会多，非要跟着船队一起去闯荡，拦都拦不住。”
铁蛋虽然反应慢半拍，但绝对不笨，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对啊，长乐哥那边打下那么大的地盘，正缺人呢，光有读书人动嘴皮子不行，还得有这些工匠干活啊，还有商人...商人能互通有无，带来咱们急需的物资，都是人才啊。”
越想越觉得有理，铁蛋当即拍板：“招！都招！”
“立刻腾出地方，给他们也设个登记处，木匠、铁匠、船匠...有一技之长的，优先登记。”
“还有，立刻派人去莱州府和周边各县，重金招募医者和郎中，告诉他们，海外瘴疠之地，医者是保命符，侯爷绝不亏待，待遇从优，去了就直接进医官署。”
命令一下，整个码头再次忙碌起来，工匠和商人们听到消息，欢呼雀跃，纷纷涌向新设立的登记点。
铁蛋又紧急从驻防莱州的靖武军水师中，抽调了五艘大型运输舰，以增加运力。
又过三天，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天莱州港码头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共计两千余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有序登船。
其中一千五百名是经过初步考核的读书人，另外五百余人则是各类工匠、商贾以及十几名应募而来的郎中。
“呜——”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庞大舰队缓缓驶离港口，帆樯如林，遮天蔽日，三千靖武军护卫舰护送，向着东方那片充满机遇与挑战的新土进发。
岸上，送行的人群挥手告别，呐喊助威，场面蔚为壮观。
铁蛋站在码头高处，望着远去的船队，心中豪情万丈，又感到肩头责任重大。
回头瞅了眼码头上依然熙熙攘攘、眼巴巴等待着下一批机会的人群，咧嘴一笑，既兴奋又发愁嘀咕道：
“好家伙，这还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这么多人排队呢...接下来的日子，有的忙喽。”
“不过，跟着长乐哥干活，真是他娘的充实啊！”
王永书混在拥挤的船舱里，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罪，那巨大的海船在陆地上看着威风凛凛，一到了海上，就成了一片随波逐流、上下翻腾的叶子。
“呕——！”
他扒着船舷，再一次将胃里所剩无几的酸水吐进汹涌的海浪里，头晕目眩，耳鸣不止，胃里翻江倒海，吃不下任何东西，连喝口水都能立刻吐出来。
不过两天功夫，整个人就瘦脱了形，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俨然生了一场大病模样。
周围呕吐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说明并非他一人如此。
舱内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臭气味，那些启程时还意气风发畅谈理想的读书人，大多和王永书一样瘫在角落，眼神呆滞，像极了一条条濒死的鱼。
“读书做官...”
王永书脑子里浑浑噩噩，“这…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船身一震，摇晃逐渐平息，舱外传来水手们嘹亮的号子和抛锚铁链声。
“靠岸了，所有人准备下船。”有军官在舱口大声呼喊。
“靠岸？”
王永书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挣扎着扒到舷窗边向外望去。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高丽半岛的绚丽庞大轮廓，而是一片连绵的、郁郁葱葱的小型岛屿，码头上旗帜招展，有不少士兵正在忙碌。
“这就到济州岛了？”
王永书难以置信：“不是说…要八九天吗？这才两天啊...”
他第一反应是被骗了，难道要把他们扔在这荒岛上？
但脚下坚实土地的触感和不再晃动的世界，给了他巨大的安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着人群下了船，双脚一踏上码头坚实的木板，便腿一软跪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海腥味却无比安稳的空气。
“新来的？晕船了吧？”一个爽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王永书抬头，一名穿着靖武军军服，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兵卒笑着看他。
“没事，吐啊吐啊就习惯了，俺当初刚来时，比你还惨哩。”
“这位军爷...”
王永书虚弱地拱手，“请问此地是...？不是说去济州岛吗？”
“哈哈！”
那兵卒大笑，“这儿是破倭岛，离济州岛还远着哩，咱们舰队是顺路过来换防和运送补给的。”
“破倭岛？”王永书一愣，这名字透着煞气。
“对啊！”
兵卒脸上露出自豪神色，指了指岛屿深处，道：“这岛，还有周围这一片岛子，原先被一个叫平次郎的倭寇大头目占着，屯了十万兵马，那可是十万真倭啊。”
他声音洪亮，引得周围不少新来的读书人都围拢过来听。
“后来咋样？”虽然听过无数次，但依旧有人问。
“后来？”
兵卒腰板一挺，“后来咱靖武侯爷亲率大军，就在这片海上，一仗！就一仗！”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晃了晃，“就把那十万倭寇连人带船，轰得灰飞烟灭，平次郎那老小子灰溜溜滚回他们东瀛了。”
“自那以后，这儿就改名叫‘破倭岛’了，是咱们靖武军往东打的第一块踏脚石。”
王永书听着，心神震颤，呼吸几分急促，虽然曾经了解过黄海战事，但如此身临其境地听一位亲历的老兵讲述，感受截然不同。
十万倭寇...一仗歼灭...侄子已经是手握雷霆之力，能决定十万人生死的天神般的人物了。
王永书随着队伍在岛上简单走了走，只见岛上驻军虽然只有一千人，但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