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绿色的火……”她猛地抓住父亲正在为她擦拭嘴唇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她的眼睛因恐惧而圆睁,瞳孔在医院的灯光下急剧收缩,涣散的目光死死锁定父亲的脸,仿佛要确认他的存在,“市政大楼……不能去……任何任务……都不能!是陷阱!他们……他们要烧死你!”
她的声音破碎而尖利,带着泣血般的绝望和疯狂,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泪水混杂着冷汗,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套。
她死死攥着父亲的手腕,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对抗那无尽梦魇的浮木。
身体的虚弱与精神的极度亢奋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那些火……无处不在……办公室……街角……水塔……还有……还有市政大楼顶上!”她语无伦次,试图将梦境中最恐怖的片段拼凑出来,警告父亲,“我看到了……一次又一次……你……你被……” 后面的话语被哽咽和恐惧堵住,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颤抖。
戚明远没有挣脱,任由女儿死死抓着自己。他看着女儿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听着她破碎却指向明确的警告。
市政大楼、绿色的火、循环的死亡……这些词语,在她昏迷的两天里,已经伴随着惊悸的梦呓和痛苦的挣扎,反复出现过无数次。
每一次梦呓,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割过。他从未见过女儿如此恐惧。
周建明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带着力量:“小雨,别怕!你爸爸在这里,我也在!我们都很安全。你只是太累了,做了非常可怕的噩梦。” 他的语气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特质,试图驱散她的恐惧。
戚明远用那双布满厚茧、沉稳有力的手,更加坚定地回握住女儿冰冷、颤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汗湿的额头,试图传递一丝温暖和安定。
“小七,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磐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她混乱的恐惧,“看着我!我在这里,我没事。周老师也在,我们都很好。你只是在发烧,做了很可怕的梦。这里很安全。”
他重复着安抚的话语,目光坚定而温柔地注视着她,周建明也投来同样坚定可靠的眼神。
在这双重安抚下,戚雨涣散的目光,开始一点点、艰难地重新聚焦。心率监测仪的警报声渐渐平复下来,恢复了规律的“嘀嗒”声。
但恐惧的余烬并未熄灭,依旧在她眼底深处幽幽地燃烧。
那些焚烧的景象太过真实,父亲的每一次“死亡”都如同亲身经历。
她看着父亲和周叔叔近在咫尺的、带着疲惫与担忧却无比坚定的脸,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混合着虚弱的泪水,无声地流淌。
她知道,他们相信她的恐惧是真实的,即使那梦境的来源无法用常理解释。
然而,比虚弱和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紧迫感。那悬于头顶的、散发着不祥绿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并未因她的昏迷而消失。
它依然高悬,并且,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显得更加迫在眉睫。
她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做点什么。绝不能让那无尽回廊中的绿色梦魇,最终成为无法更改的、血淋淋的现实。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黎明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渗入病房。
现实的危机,并未因她的昏迷而停滞,反而随着这新的一天,更加悄无声息地逼近。而梦境的余烬,在她虚弱的身体和惊悸的眼神中,依旧顽固地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戚雨千叮嘱万嘱咐戚明远一定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防范于未然。
戚明远安抚女儿的同时,心中却翻涌起巨浪。女儿的“预言梦”一次次被验证,这一次指向如此明确且针对他个人,由不得他不高度重视。
“我明白了。”戚明远眼神锐利起来,“我会加倍小心,重新评估所有接近我的人和任务。市政大楼那边,我会以其他理由建议加强安保和内部排查。”
同一时间,市局审讯室
双常言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年轻女文员,声音冷峻:“张莉,你以为删除记录我们就查不到了吗?”
他推过去一份打印的通讯记录:“前几天你对金蛇狂舞俱乐部突击行动的外围布控时间和人员配置异常关心啊。还有,上周二你为什么要违规查询戚队的日程安排?”
张莉脸色惨白,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我…我只是好奇...”
“好奇?”周建明猛地拍桌,“就因为你的,我们两次行动都扑了空!说!是谁指使你的!”
张莉浑身一颤,泪水夺眶而出:“他们…他们给我用了那种药掺在特制香烟里。我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总是出现幻觉…他们说如果我不按时提供消息,就把我私下吸毒的照片公布出去,让我身败名裂还说要找到我乡下的父母”
她哽咽着交代:“我只和一个代号叫的人联系,从来没见过面。所有的指令都是通过加密信息和死信箱传递”
“最近有什么特别指令?”双常言追问。
“最后一次让我特别留意一个名字”张莉颤抖着说,“叫吴川崎。要求一旦听到这个名字在内部提及,立即上报。”
医院病房
戚明远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双常言。
“喂?”
双常言在审讯室里拿着手机:“戚队,张莉招了。她在行政处做了三年文员,被蛇刃用新型毒品控制,泄露了多次行动信息。”
戚明远在病房里听着,脸色逐渐凝重:“她交代了什么?”
“提到了一个代号的上线。”双常言看了一眼正在抽泣的张莉,“另外,在她最后一次收到的指令中,特别要求留意一个名字吴川崎。”
“吴川崎?”戚明远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脸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戚雨捕捉到父亲神情的变化,疑惑地问:“吴川崎?是谁?”
戚明远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看向女儿和周建明,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吴川崎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当年…在两次危险任务中救过他的命。他是国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但经常游走在灰色地带做研究。从一开始我追查蛇刃组织的时候,他就警告过我别深入调查,会因此殒命的。我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周建明补充道:“老戚,我记得吴教授。他确实是个很难界定的人,既参与过警方的犯罪心理侧写,又经常接触一些危险的边缘群体。”
挚友的名字与蛇刃组织联系在一起,让戚明远感到一阵心痛。
“我必须去找他问清楚。”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他真的卷入其中,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必须知道真相。”
戚雨的心再次沉了下去。虽然周建明叔叔证明了清白,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与父亲关系密切的老朋友。
她看着父亲坚定的侧脸,想到梦境中那一次次燃烧的绿色火焰,恐惧感再次将她包裹。
蛇舞者、镜、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吴川崎。
棋盘正在剧烈晃动,而执棋者,似乎正在享受着这场逐渐收紧的猎杀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