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理报告被戚雨捏在手里,纸张边缘起了细微的褶皱。她走进周建明的办公室,将报告放在他桌上。
“结果出来了,周老师。”她的声音尽力保持平稳,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还是泄露了她尚未完全平复的心绪。“合成神经毒素,高效,罕见。来源难查。”
周建明拿起报告,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数据和专业术语,眉头越锁越紧。
“果然不是寻常玩意儿。”他放下报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种级别的毒物,可不是街边小混混能弄到的。看来,邹杨的死,水深得很。”
他看向戚雨,注意到她比平时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黑:“怎么?累着了?刚从现场回来又连着解剖,辛苦你了,小雨。”
“还好,”戚雨摇摇头,顺势在旁边的椅子坐下,避开了周建明探究的目光,“可能就是没休息好。”她无法解释那场过于真实和恐怖的梦境,只能归咎于劳累。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硬撑。”周建明没再多问,转而回到案子上,“邹杨社会关系那边,初步排查没什么进展。他就是个底层混子,偷鸡摸狗,偶尔帮人看看场子,最近几个月才隐约和我们盯着的蛇刃外围有些金钱往来。谁会用这么专业的手段灭他的口?或者,真像我们猜的,是警告?”
“那个女式包呢?”戚雨问。
“限量款,专柜购入,但购买记录是套用的虚假身份,监控也没拍到清晰的购买者正脸。很谨慎。”周建明叹了口气,“包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检测到一点极微量的粉末残留,已经送去分析了,看是不是同一种毒素,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了几分:“你爸那边压力很大。蛇刃这条线,他跟了快四年了,几次接近核心,都被他们断尾求生溜了。这次我们手里直接死了个有关联的人,上面重视,但也意味着,我们可能打草惊蛇了,或者说,蛇已经先动了。”
戚雨沉默着。父亲戚明远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浮现,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近几年眉宇间的褶皱深了许多,回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偶尔回来,身上也总带着散不去的烟味和疲惫。她知道“蛇刃”这两个字在父亲心里有多重的分量,那不仅仅是一个案子,更像是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巨石。
“我爸他……”戚雨迟疑了一下,“他知道邹杨的尸检是我们这边做吗?”
“嗯,我跟他通过气了。”周建明点头,“他待会儿可能会过来一趟,了解下详细情况。你……”
话未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说曹操曹操到,戚明远穿着一身半旧的夹克,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倦容,但眼神依旧锐利。
“老周,小七。”戚明远走了进来,声音有些沙哑,“情况怎么样?”
周建明把毒理报告递给他:“你自己看吧,专业的玩意儿,还是小雨跟你解释清楚。”
戚明远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那些晦涩的指标,最终落在结论上,脸色更加阴沉。他看向女儿:“小七,具体什么情况?”
戚雨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进入专业法医的角色:“死者邹杨,体表无任何外伤,无束缚、搏斗痕迹,内脏呈现急性中毒导致的淤血水肿。毒理检测确认,死于一种高纯度、高选择性的合成神经毒素。这种毒素作用极快,通过呼吸或黏膜接触都可能生效,微量即可在极短时间内导致呼吸肌麻痹和心脏停跳。死者表情平和,正是因为死亡过程太快,神经系统来不及做出痛苦反应。”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种毒素的合成工艺复杂,原料管控严格,绝非普通渠道可以获得。结合其高效性和隐蔽性,符合专业灭口的特征。”
戚明远沉默地听着,手指捏着报告纸,指节微微发白。“专业灭口……”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低沉,“一个底层喽喽,值得动用这种手段?”
“这也是我们疑惑的地方。”周建明接口道,“现场那个女式包很蹊跷,不像是邹杨的东西,倒像是故意留在那儿的。还在等上面的残留物分析结果。”
“包…”戚明远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这种手法…有点熟悉。”
他看向周建明,“老周,你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在废弃化工厂发现的女尸吗?也是表情平静,身边放了个不属于她的男式钱包。”
周建明一愣,随即恍然:“对!是有这么个案子!当时也怀疑是中毒,但毒物没检测出来,最后成了悬案!”
“钱包里有什么?”戚雨立刻追问。
“没什么直接指向性的东西,一些零钱,一张超市小票,查不到来源。”戚明远语气凝重,“当时那个案子,我们隐约觉得和蛇刃有关,但没证据。现在看…邹杨这个案子,无论是杀人手法,还是现场遗留物品的方式,都太像了。”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如果两起案子有关联,那就意味着,蛇刃使用这种隐蔽的毒杀手段并非首次,而且他们有一个固定的“仪式”在现场留下一个不属于死者的、具有一定价值的私人物品。
这代表着什么?标记?挑衅?还是某种扭曲的心理需求?
“我会让人把两年前的案卷调出来重新核对。”周建明率先打破沉默,“如果真是同一伙人所为,那这线索就太重要了!”
戚明远点头,目光又落回女儿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小七,你脸色不太好,这边工作强度大,注意休息。”
“我知道,爸,你别担心我。”戚雨迎上父亲的目光,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暖意,“你自己才要注意安全。”
戚明远扯出一个不算轻松的笑容:“我没事。这条线我跟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又看到点影子,绝不能让它再断了。”他语气坚定,带着刑警特有的执拗。
又交流了几句案子的细节和接下来的侦查方向,戚明远便匆匆离开,他还有太多事情要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