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江牧宇带着两名经验丰富的队员以及一名从市局技术队借调来的、擅长结构探测的技术员,再次来到了南巷旧厂区。
阳光透过破碎的厂房屋顶,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柱。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陈年织物腐烂的混合气味。
他们首先重点排查了戚雨提到的“七号仓库”。这座仓库比旁边的更大一些,红砖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一扇巨大的铁皮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挂锁锁住,但旁边的侧窗玻璃早已破碎。
技术员使用手持式穿墙雷达对着仓库墙壁和地面进行扫描。
“江队,墙壁结构正常,都是实心砖墙。但靠近西北角的地面,回声有点异常,下面似乎有空洞,但深度不大,可能就是个地窖或者检修井。”技术员报告道。
江牧宇示意一名队员用液压钳剪断了挂锁。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推开,扬起的灰尘让人忍不住咳嗽。
仓库内部堆满了废弃的纺织机架和落满灰尘的布匹卷,蛛网密布。他们小心翼翼地清理开西北角堆积的杂物,露出了一片相对干净的水泥地面。
“看这里,”一名眼尖的队员蹲下身,用手指抹过地面,“虽然积了灰,但这几条缝周围的灰明显比旁边薄,像是近期被什么东西压过或者盖过。”
江牧宇也蹲下来,用手电筒仔细照射地面。果然,在水泥地上,能看到一个几乎与地面颜色融为一体的、边缘极为规整的长方形缝隙,大约一米乘零点八米大小。
缝隙非常细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尝试用匕首尖端插入缝隙,能感到轻微的松动。
“活板门……”江牧宇低声道,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将耳朵贴近地面,仔细倾听。
下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嗡嗡声,像是某种小型电机或者换气扇在运转,但隔着厚厚的水泥板,听不真切。
“技术员,再确认一下下面空洞的大小和结构。”江牧宇命令道,同时示意两名队员占据仓库门口和窗口的有利位置,进行警戒。
技术员再次使用设备扫描:“确认了,江队。下面确实有个空间,不大,大概十到十五平米,高度两米左右。结构不像标准的地窖,有规则的几何边缘,可能是以前修建的小型地下储藏室或者防空掩体的一部分。有一条很窄的通道似乎通往更深处,但我的设备探测范围有限。”
江牧宇迅速做出决定:“小刘,你留在上面警戒,保持通讯畅通。我和小张、技术员下去。如果下面有情况,或者十分钟内我们没有按时上来汇报,你立刻呼叫支援,并优先确保戚顾问知道情况。”他拍了拍腰间配枪和强光手电,“检查装备,准备下去。”
下午,戚雨正在和安全屋内的叶少柒进一步分析凶手可能使用的工具类型。
基于受害者身上的束缚痕迹和那些难以解释的细微损伤,讨论是否可能存在特定型号的渔具、工业切割工具甚至医疗器械。
她的加密手机突然急促地、不同于平常提示音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江牧宇的专用号码。
戚雨的心猛地一跳,立刻接通电话:“江警官?”
然而,传来的却不是江牧宇冷静镇定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队员。
正是留守上面的小刘用急促的呼吸和压低的、带着明显颤抖的嗓音:“戚顾问!戚顾问!是、是我,小刘!江队他……我们找到了!就在七号仓库西北角,一个非常隐蔽的活板门!江队带技术员和小张下去了!下面…下面好像有动静!他让我在上面警戒并第一时间通知你!”
戚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下面情况怎么样?江警官下去前说了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不清楚下面的具体情况!”小刘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江队下去前只说了一句‘有异味,像是消毒水混着别的什么,小心点’,然后就带着他们下去了。对讲机下去没多久信号就变得很差,断断续续的,刚才……刚才我好像听到下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就彻底联系不上了!对讲机里只有杂音!戚顾问,怎么办?我要不要现在就冲下去?还是立刻呼叫支援强攻?”年轻队员的声音充满了慌乱和无措。
“不要贸然行动!小刘,听我说!”戚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连旁边的叶少柒都瞬间站直了身体。
“凶手极有可能就在下面,而且下面情况不明,很可能设置了陷阱!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打草惊蛇!你现在的任务是:第一,立刻通知彭修杰队长,报告准确位置,立县老城区南巷,原纺织厂七号仓库,西北角活板门!请求特警支队和排爆支援最快速度赶到!第二,守住那个入口,隐蔽好自己,密切监视周边动静,警惕是否有其他出口,不要让对方从你们发现的这个入口逃脱!我马上把情况同步给彭队!重复我的命令!”
“是!明白!立刻报告彭队,请求支援,守住入口,监视周边!”小刘重复了一遍,声音稍微稳定了一些。
戚雨立刻挂断,转而拨打彭修杰的紧急线路。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戚雨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南巷仓库的紧急情况:发现隐蔽入口,江牧宇三人下去后失联,疑似有异常动静。
彭修杰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我知道了!位置确认!支援力量已经待命,我立刻下令出动!你们待在安全点,锁好门,绝对不要外出!保持这条线路畅通!”他的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严峻。
命令下达后,即使隔着一堵墙,戚雨和叶少柒也能隐约听到指挥中心那边瞬间爆发的忙碌声:急促的脚步声、桌椅挪动声、彭修杰通过内部通讯系统发出的清晰而短促的指令声、以及无线电调度台传来的纷杂回应。
紧接着,远处传来了由弱变强、又由强迅速减弱直至消失的警笛声。
显然是增援车辆在接近目标区域后关闭了警笛,进入了秘密行动模式。
接下来的每一分钟都变得无比漫长,仿佛时间被粘稠的恐惧拉长了。
戚雨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渗出冰冷的汗水。叶少柒也面色凝重,她迅速检查了安全点的门锁和监控系统,然后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寂静的街道,同时下意识地再次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武器和通讯设备。
前方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加密频道里只有沙沙的背景音,再没有小刘的进一步报告,也没有任何来自地下的消息。
那种未知的、死寂般的沉默,比任何坏消息都更让人煎熬。戚雨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梦中山顶那个穿白色防护服、看不清面容的诡异身影,以及江牧宇他们在地下狭窄、黑暗、充满未知危险的空间里可能遇到的种种可怕情景——陷阱?伏击?还是更糟糕的。
她的胃部一阵紧缩,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