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还在头顶压着,像一块烧到发紫的铁板。我握着冥河船桨,指节发麻,右臂那道伤像是被谁拿锯子来回拉了几趟,动一下都疼得想骂人。
渊主瘫在焦土上,黑气乱窜,跟条抽筋的蛇似的。他嘴皮还在抖,估计又想扯什么“为三界大义”之类的废话。
我没理他,目光扫向海面裂口。
那幽蓝的冥河水还在往外渗,一圈圈地漫开,像是地下有东西正顺着水流往上爬。寒星站在我身后,双戟杵地,喘得像跑了三百里山路的瘸驴,但她没倒,也没喊累。
龙珠安静地躺在她掌心,微光一闪一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门开了。”我低声说,“该来的,总要来。”
话音刚落,海面猛地一震。
不是浪,是整片海底在拱起来。裂缝炸得更宽,水柱冲天而起,金光从底下喷出来,照得焦土都泛了层油亮的铜色。
第一道身影破水而出。
龙角峥嵘,鳞甲如锻金,落地时一声闷响,震得地面裂出蛛网纹。是龙子。
他没看我,也没看寒星,而是单膝触地,直面渊主,声音像是从山腹里滚出来的:“你以我族血脉为引,炼化龙珠,今日,还债!”
我挑了下眉。
这蠢货,总算没让我失望。
他身后,一道接一道金光破海而出。龙影成群,或腾空盘旋,或踏浪而来,每一条身上都带着旧伤——有的断了半截尾,有的缺了爪,有的脊背刻着封印符文,此刻正寸寸崩裂。
他们不说话,只是围成一圈,将渊主围在中央。
我冷笑一声,把船桨往地上一拄:“狗咬主人,也算有点出息。”
寒星咳了一声,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咧嘴笑了:“主上,您这话要是被星盘听见,它非得弹幕刷屏‘前方高能’不可。”
“它早该学会闭嘴。”我瞥她一眼,“省得整天算计我那点魂币。”
她嘿嘿笑两声,抬戟指向渊主:“不过主上,我觉得您刚才那句还是太客气了。他哪是什么主人?分明就是个养狗的,狗都比他体面。”
渊主终于从地上撑起身子,脸色青黑,嘴唇哆嗦:“尔等……不过是我掌中棋子,也敢忤逆?本座赐你们生,也能令你们死!”
龙子仰头,长啸一声。
那声音不像吼,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号角,在天地间撞出回响。其余龙族纷纷低头,龙首朝天,龙息自喉中喷涌而出。
金色的气息在空中交汇,越聚越浓,最后凝成一道粗壮的洪流,像是熔化的太阳坠落人间。
我站在原地没动,只把船桨斜斜一指:“渊主,听见了吗?这是你的‘忠犬’在吠你。”
寒星跟着笑出声:“主上说得对,这哪是吠,简直是集体拆家。”
龙息洪流轰然砸落。
那一瞬间,空气像是被点燃了,热浪扑面而来,连我后颈的汗毛都卷了边。渊主被吞没在金光里,惨叫都没来得及放完,整个人就被掀飞出去,撞在一块焦岩上,咔嚓一声,骨头断了好几根。
他挣扎着爬起来,衣袍碎成布条,那串骷髅念珠崩了三颗,骨珠滚进泥里,沾满黑灰。
“楚昭!”他嘶吼,眼里全是血丝,“你毁秩序,必遭天谴!”
我缓步上前,船桨拖在地上,火星四溅。
“秩序?”我嗤笑,“你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还好意思谈秩序?”
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忽然翻了一页,一行批注无声浮现:
“渊主重伤,反噬加剧。”
我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说你为三界好?那你告诉我——一条被天道切下来扔进深渊的烂肉,配谈救世吗?”
他瞳孔猛地一缩。
像是被人当众扒了底裤。
龙族齐齐低吼,龙息环绕四周,封锁所有退路。寒星横戟在前,战意沸腾,虽然腿还在抖,但站得笔直。
渊主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背后那团黑气突然剧烈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要出来。
他猛地抱住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七窍开始往外冒黑烟,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带着腥臭的粘液,顺着鼻孔、耳道往下淌。
“不……不可能……我是审判者……我是公正之刃……”
“你是病狗。”我打断他,“还是条疯了的。”
龙子一步踏前,龙爪按地,声音沉如雷霆:“你囚我族千年,夺我龙珠,今日,血债血偿。”
其余龙族齐声怒啸,声浪几乎掀翻雷云。
我回头看了一眼寒星。
她冲我眨了眨眼,抬手拍了拍胸口的血契印记:“主上,我还撑得住。要不……咱们把这破地方全掀了?”
我转回头,船桨轻轻一挑,指向渊主。
“你说呢?”
他跪在地上,浑身抽搐,黑气不断从体内倒灌,像是他自己在吞噬自己。他抬头看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恐惧。
不是愤怒,不是恨意,是真真正正的怕。
我往前迈了一步。
船桨尖端点地,发出清脆的“叮”声。
“渊主。”我轻声说,“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他没回答,只是哆嗦。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规则的执行者。”我笑了笑,“可实际上——你连个合法程序都不是。”
龙族再次咆哮,龙息在空中盘旋,凝聚成第二波攻势。
寒星举起双戟,战意升到顶点。
我抬起船桨,准备落下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龙珠忽然在她掌心剧烈震动,光芒暴涨。
一道金线从珠心射出,直指渊主眉心。
渊主猛然抬头,嘴角竟扯出一丝诡异的笑。
“楚昭……你以为……只有你在等这一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