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曦置身梦境之中,像一名冷静的旁观者,仿佛隔着一层薄雾看向那段久远的岁月。
庭院里,阳光透过竹影斑驳地洒在练武场上。
年幼的苏瑶正与少年苏靖对剑。
两人年纪相仿,可气势天差地别——
苏瑶剑光潋滟,出手流畅如行云流水;
而苏靖虽步法稳健,却始终被压制得节节后退。
一旁观战的长辈们神色温和,嘴角含笑。
那笑,却从未落在苏靖的脸上。
他咬着牙,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场景一转,墨香氤氲,书案成阵。
苏瑶提笔,字如风骨,惊艳满堂;而苏靖的笔锋迟疑,纸上显得生硬笨拙。父亲欣慰地笑,母亲柔声夸赞,连府中的家仆都纷纷拍手。唯独苏靖沉默地放下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苏妍曦静静看着,一种淡淡的心酸浮上心头。
那并不是嫉妒,而是一个被光芒掩盖的影子的无声挣扎。
岁月在梦中流转。
他们长大了。
苏瑶成了家族的骄傲,而苏靖,依旧是那个“普通的哥哥”。
他笑着,退在她的身后,不再与她争什么。
直到那一日——
苏家主的厅堂中,宾客满座,烛火明亮。
老家主朗声宣布:“自今日起,苏瑶继任苏家家主!”
掌声雷动。
唯有一个角落安静无声。
苏靖站在那里,神情淡漠,唇角却微微扬起。
那笑,不是祝福,而是冷笑——
像是命运被嘲弄之后,终于认清一切的笑。
苏妍曦心口一紧。那一瞬间,她几乎明白了“忘忧”的意图。
梦境崩碎,碎光如尘。
她回过神,手中“忘忧”剑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她的指尖轻触剑身,一阵冰凉刺骨的感觉传来。
她低下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她仍未明白梦境的真正含义,但直觉告诉她——苏瑶的死,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苏家,她迟早要回去一趟。而在此之前,她需要更强的力量。
可问题是——这把剑,该如何唤醒?
就在这时,苏三岁的声音忽然响起:“把剑交给我。”
苏妍曦一怔,却还是点了点头。只见那小小的剑灵轻盈飘起,化作一抹灵光,没入“忘忧”之中。
一瞬之间,剑身光芒大作,灵息翻涌。
那并非融合,更像是……吞噬。
“……”
苏妍曦微微瞪大眼,整个人愣在原地。
剑,没了。
可苏三岁依旧漂浮在半空,眼神明亮,神采飞扬,甚至还露出一丝满足的笑。
“吃饱了。”她摸了摸肚子,神气地哼了一声。
紧接着,她抬起小手,灵光一闪——
“忘忧”又重新显现,剑身流光盈动,气息内敛如初。
下一刻,她又轻轻一挥,剑化作一道光影,重新融入她的身体中。
“它现在归我管。”她说得理所当然,嘴角还带着几分得意。
苏妍曦看了她半晌,忍不住叹息:“……你这是唤剑,还是吃剑?”
苏三岁理直气壮地叉腰,笑嘻嘻道:“唤醒的方式各有不同嘛,我这是——融合强化!”
然而这话音落下的同时,周围的空气却微微一颤。
那三把原本静立在剑阵深处的古剑,齐齐震鸣,发出低沉的嗡声。
那并不是共鸣,而是……惧意。
它们的剑身在微不可察地后退,仿佛在避开苏三岁的目光。
苏妍曦眯了眯眼,轻声道:“……它们好像在怕你。”
苏三岁眨眨眼,笑得天真无邪:“那当然啦,我可是剑灵啊。剑吃剑——天经地义。”
“……”
苏妍曦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息。
陆大师愣了片刻,随后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剑冢之中,震得无数剑鸣轻颤。
“哈哈哈——没想到啊,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唤醒的!真有意思!”
他抚着胡须,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叹与欣慰,“你这个小娃子,骨子里比谁都狂,也比谁都聪慧。将来在江湖上,必定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苏妍曦抱拳一礼,语气平静却有几分郑重:“多谢前辈指点。”
陆摆了摆手,笑意未减:“去吧,你的剑已经醒了。剩下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了。”
苏妍曦点头,不再多言。她转身离开剑冢,青衣翻飞,背影在光影之间若隐若现。
她的目的已达——剑已得,心已定。
如今没有理由再逗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离开无音剑庄的那一刻,山风拂过她的发梢,她抬头望向远方那片隐在云雾间的天峰。
——凌霄剑宗。
天下第一剑宗,亦是她此行的目标。
苏妍曦握紧手中的“忘忧”,心底低声呢喃:
“等着我。无论是苏瑶的真相,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剑仙,我都要一个答案。”
她踏入暮色,剑光如影随形。
一路御剑飞行,山风呼啸,云雾翻腾。
这是苏妍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御剑。脚下“忘忧”剑锋流光溢彩,稳稳托着她的身形,在高空划出一道青色的光弧。
初时,她还有些紧张,双手紧握剑柄,甚至不敢往下看。脚下是千丈云渊,风声如啸,稍有分神似乎就会坠入无尽深渊。
“别怕嘛。”苏三岁的声音从心海里传来,带着笑意,“我在控制平衡呢,你要做的就是——看风,看气,随势而行。”
“随势而行?”
“对,别去控制剑,让剑带着你飞。御剑不是压制,是共鸣。”
苏妍曦微微一愣,深吸一口气,尝试放松双臂,让自己的灵息与“忘忧”的剑意相融。
下一瞬,灵力顺势流转,她脚下的剑陡然轻鸣,似是被唤醒了本能。
风忽然变得柔顺,云海在身下缓缓流动,整片天地在这一刻显得清澈而安静。
“这样——就对啦。”苏三岁得意地笑,“第一次就能掌握平衡,你挺有天赋嘛。”
苏妍曦也笑了笑,风掠过她的发梢,带着一丝凉意与自由的味道。
远处,天穹之巅,层叠云雾中一座巍峨的山峰缓缓显现——
山巅金瓦碧殿,剑气冲霄,云间雷鸣回荡。
那正是——凌霄剑宗。
苏妍曦目光微亮,轻声呢喃:
“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