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幽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报复欲,恨不能将明昊碎尸万段。
“那么问题来了,我要怎么样才能搞死明昊。”
小海獭用短小的前爪拄着下巴,脸上露出与其呆萌气质完全不符的思考表情。
“对于这一点,我很乐意帮忙。但显然,这件事一时间并不能立马实现。”
重夜回道。
他与明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宿敌,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只要两人苏醒着,就必有一战。
望幽点点头,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神只之间的斗争影响太大了,对人界的毁灭只会比明昊入侵人界的后果更为严重。
七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代价是诸神陨落,混沌元气加速消亡,三界死伤无数,人界灵气也因此骤减,再难有人飞升成仙或修炼成魔。
望幽不想为了弄死一个明昊,让七万年前的悲剧重演,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我昏睡的这二十年,明昊没有动作吗?”望幽问道。
“他知晓你是幽荧了,从极之渊又被移到了魔界,似乎是怀疑你我联手,有所忌惮,加上他身上还有伤,神力也未完全恢复,所以倒是没有什么小动作,安静的很。”
重夜回想起两人短暂的交手,眼底略过一抹暗影。
“同样的,溯光之力耗费了我一半神力,你又一直昏睡,我也无暇去找玉京和明昊的麻烦。”
于是两方在望幽昏睡期间维持了诡异的和平。
“现在你苏醒了,我与明昊各自神力差不多也都恢复了,接下来的局面怕是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了。”
这三界如一盘棋局,重夜和明昊各执一方,人界是他们之间博弈和互相牵制的棋子,而望幽的苏醒,强势地扰乱了这盘棋,她按住人界这枚子,并在重夜这方加上了自己的砝码。
新的棋局已然重启,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正在涌动,风暴终将来临。
“所以我得在先找回最后剩下的那一片镜玉,然后想办法让三界在这场终将到来的决战中全身而退。”
前者望幽已经隐隐有了感应,但后者她尚无头绪。
除此之外,望幽还有新的疑虑。
“重夜,在你心里,战胜明昊是最重要的事吗?”
她问的认真,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重夜被问的愣了一下,随后失笑,摇摇头道,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小海獭歪了歪头,似乎是对这回答有些疑惑。
重夜一把将望幽重新捞进了怀里,低下头贴近她的脸。
“从前我一直很迷茫,不清楚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成为神,在不断被觊觎神力的过程中我开始笃定弱肉强食,开始执着地追求力量。明昊算是我在这条路上的一个对照组,一个一直想要战胜的目标。”
这个目标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他生命中的虚无,于是他对此更为执着。他既轻蔑明昊那些招兵买马建立玉京的举动,又忍不住效仿他,唯恐被比下去。
所以有了魔界,有了碧落城。
“可这些都没有用,除此之外,还是空虚。这世界对我好像本就是虚无的,我从虚无中诞生,也将从虚无中消亡。”
重夜轻叹一口气,眼神空洞,似是回想起了那些漫长的光阴。
望幽不喜欢他现在的表情,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却好像一下子变得缥缈起来,让人抓不住摸不透。
于是她一爪子拍在了他的脸颊上,力气大的出现一声脆响,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泛红的小小爪印。
重夜回过神来,笑着将那爪子抓在手里,一边轻轻揉捏一边说道,
“我好像从没告诉过你,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笑的温柔,低下头用鼻子轻蹭她湿润的鼻头,
“你是我在虚无中赖以确定自我的锚点,是我与这世界产生联系的交结,是我心灵的信仰,是我灵魂的皈依。”
重夜将小海獭托起,灰白的眼里是能将人溺毙的无光之海,
“所以,现在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望幽没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却换来了重夜近乎告白的自我剖析,疑惑、惊讶、怜惜、喜悦轮番涌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此你不必担心,我从前对战胜明昊的执念并不会成为如今你想要做的事情的阻碍。相反,我会用尽全力,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你双眼所望之处,才是我的方向。”
重夜显然看出了望幽的顾虑,作出了最真诚的承诺。
望幽心情复杂,她的确有所顾虑。
重夜与明昊七万年前那一场大战实在是让人太过心惊,她担心重夜对战胜明昊的执念压过了一切,不惜毁灭所有也要将人斩于剑下。
毕竟重夜当年阻止明昊入侵人界不过是为了不让其得偿所愿,并非出自对苍生的怜悯。而望幽恢复部分记忆后更是深知,站在神的视角,三界众生不过蝼蚁,倾覆毁灭也没什么可惜。
曾经望幽也是不闻人间疾苦的神,她反感明昊“神天至尊,凡蚁皆异”的旗号,厌恶他攫取人界灵气的计划,但却并没有阻止。
她对人界没有感情,或者说,她对三界都没有感情。她独身于世外,冷淡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可如今不同了,她不再是高高在上漠然的幽荧,更是拥有了感情和牵挂的望幽,她对世界的态度已是截然不同。
望幽担心自己与重夜对此的观念背道而驰,这会让他们之间产生不可修复的裂缝。
可重夜却告诉她,她双眼所望之处就是他的方向,将她一切的忧虑都扼杀的干净。
望幽一颗心被他踏实地安放在松软的羽堆中,轻柔又温暖。
她举起小爪子,主动贴上了重夜脸颊上那个快要淡去的爪印,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
“重夜,你也很重要,独一份的那种重要。”
望幽其实清楚,在感情上,重夜一直要比她纯粹,他似乎一直都将她放在首位,超越所有的人和事,包括他自己。
但在望幽心里,重夜却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因为最重要的永远是她自己。可尽管如此,重夜也早已成为她难以割舍的唯一。
重夜弯了眼睛,摸着脸上的小手爪,神色满足,
“我都知道,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