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令阳相认，更是让望幽心中又踏实了几分。
她赶紧将这几日所见向令阳全盘托出，并询问令阳那边情况如何。
令阳听她讲完黎央的遭遇，沉默了良久。
“我只以为那墨戎三心二意，存了别的心思才让我来监视黎央，却没想到他竟是狠毒至此。”
进入梦网后，令阳成为了疏微宫中一个名唤彩鹊的女官。
他没两天便摸清了如今魔界和疏微宫的大致情况，也猜到了自己可能身处幻境。
此时的魔界依旧由四位魔王管辖，其中听风和司眉是自魔神时期便存在的魔王，资历最深，实力最强，威望也最高。
而盛步和墨戎则是千年前打败前任魔王才取得王位的新晋魔王。
自魔神陨落后，魔界便达成了四魔王轮流登上魔尊之位统领魔界的共识，万年为期。
上届魔尊败于墨戎手下，失去了王位。新魔尊本应在司眉和听风两人间产生，但因这二人互不相让僵持不下，最后才勉强让墨戎暂代魔尊之位。
墨戎为了坐稳魔尊的位子，先是主动派兵与仙界争夺息烛之地，在盛步领兵战败后便借势削了盛步的封地。
后他又在人界偶遇下凡消遣的黎央，便动了教唆黎央堕魔，以此树立他在魔界威望的心思。
“黎央厌倦仙界已久，正好又遇到墨戎，她叛逆心起，便真的不管不顾堕了魔，哪知道那墨戎竟然从一开始就心思不正。”
望幽听完令阳打探到的情况后，唏嘘不已。
“当日江空青称黎央为魔后，说她叛出魔界又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正卡在黎央准备复仇的进程中，但却并不知晓后来她又发生了什么。
令阳神色复杂，缓缓道，
“八百年前，向来安静的魔界边界发生了动乱，有数千魔族逃至人界。当时坤宗为绞杀这些魔族不惜以灵火焚山，直到有几个魔族被生擒，各门派才从这些魔族口中得到了少有的魔界消息。”
“传闻魔后黎央在封后大典当日弑夫叛逃，被追至风露城后屠尽一城，斩杀魔兵一万余人，而后不知所踪，魔界大乱。那些魔族便是从风露城趁机逃出魔界的。”
令阳看向伤痕累累的望幽，心中酸涩不已。
为望幽，也为黎央。
“可黎央如今不仅仙力尽失，还身受重伤，又如何能杀掉修为高深的魔尊，还摆脱重重追兵？”
望幽拿出了那本赵苑诗给的秘籍，叹了口气。
“我想我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仔细翻看了一遍上次来不及看的内容后便递给了令阳，脸上露出不忍。
正常修魔是需要引灵力与黑暗之力相结合生成魔气，魔气越纯，则修为越高。
黎央本是仙体，即使堕魔，身上也还留着光明之力淬炼过的痕迹，想要融合黑暗之力更是难上加难。
而这本秘籍，正是教人如何用残存的仙体吞噬魔气后化为己用。
但仙魔不能共存，这种修炼方式的代价则是需要时时刻刻承受两种力量在体内厮杀的巨大痛苦，直至一方力量摧毁另一方力量，但修炼者也会同时随之身死魂消。
令阳看完那本秘籍，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是难言的悲伤。
“世人只知魔后黎央弑夫屠城，狠厉毒辣，可谁又知道她在成为令人胆寒的魔头前都经历了什么。”
一想到她至今仍被痛苦反复折磨，令阳心中尽是心痛和无力。
望幽从未见过令阳这个模样，她小心翼翼问道，
“师兄，你不是和黎央只有一面之缘吗，为何……”
令阳闻言苦笑，“你还记得我说我来越凌宗，是因为一滴泪吗？”
……
十四岁的令阳是云烟城里最出众的少年。
出身富贵，长相俊朗，天赋绝佳，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玄清门都上赶着要收他入门。
不过在一个寻常的雨天，令阳遇见了一滴泪。
初春是云烟城最美的季节。
云烟缭绕，细雨蒙蒙。玉柳从春雨中抽出柔嫩的新芽，在湿润的青草香中被风摇曳，荡出一片温柔的绿意。
令阳撑着一柄伞往回走着，家中来了玄清门的人，他还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去玄清门。
傍晚的街上人烟寥寥，雨雾迷离中，他无意瞥见街角一抹红色身影。
少年好奇心重，调转了方向朝街角走去。
待看清眼前人时，他一时愣在原地。
女子一袭红衣委顿在地，她斜倚着墙壁，没有撑伞。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连眉毛和眼睫都沾着细小的水滴。
她闭着眼睛，面容平静，好似昏睡了过去，可眼角却偏偏滑过了一滴泪滴。
令阳有些手足无措，却是下意识倾身伸手接住了那滴泪。
滴答。
眼泪滴落在他手心，砸出了一小片水渍，也在他心上砸出了一圈涟漪。
“姑娘？”
令阳轻声唤她，却是没有回应。
可他知道，人是醒着的，只是不知为何不愿相应。
少年有些无奈，连伸手将她扶起都觉得唐突，只弯腰轻轻将手中竹伞斜放在一旁，为她遮住了连绵的雨。
不过直起身的功夫，伞下已经是空空如也。
仿佛刚刚那一抹倩影，全是他的幻觉。
少年惊讶片刻，心头怅然若失。
他摊开了那只接住眼泪的掌心，看了许久。
而后他结印将那滴眼泪重新从手心凝起，最后化为了一颗蓝色的宝石。
想起女子手上戴着的银链，那上面似乎有着越凌宗的标记。
令阳定了定心神，眼中亮了亮，他想他知道要拜入哪个宗门了。
……
“如今想来，那滴泪，怕正是黎央体内两股力量冲突时疼痛至极方才落下的。”
令阳低着头，心绪复杂难明。
望幽不知道自家师兄和黎央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你后来在宗门里一直没找到黎央的消息？”
令阳摇了摇头，
“我只找到了她手上银链的来源。”
珍宝阁里卷宗记载，缠云链是开宗祖师爷梅肆真人的法器，后来梅肆师叔祖入魔，缠云链也从此不知所踪。
那时他便知道她手上的缠云链只是巧合，她根本不在越凌宗中。
望幽见令阳颓丧的模样，叹了口气，她轻声问道。
“师兄，你喜欢黎央吗？”